惠州府就挨着潮州府,我听过这地方,本是寻常,叫她那句“人杰地灵”提了醒,侧首笑:
“这话说惠州才得宜呢。早闻说惠州同知家的儿郎生的貌若潘安芝兰玉树,每每是别人家的孩儿,也不知听我哥哥抱怨了几回。原我还当言过其实,今儿见了薛姑娘,才知半点不含假的”顿一顿,又添句“我爹爹是市舶提举司主事。”
独木不成林的道理我知,她言语里透出善意,虽还未知她品性,亦有心与她交好,一半是二人同乡天然有几分好感,一半是初来乍到不愿平白树敌。
薛姑娘叫人上了糕点,取过湿帕简单净手,我拾起一块细嚼,是广东一贯甜糯爽口的味道,从前寻常的东西如今倒显得稀罕了,我压下心头思绪,含笑邀她:
“茶点味道很好,我很喜欢。我那儿带了潮州的茶叶,改明儿你也来尝尝味道”后头接的有些犹豫,踌躇一二转又笑了“也不知薛姑娘会不会茶意?我是笨拙的,若你也不会,咱们便一同嚼嚼牡丹好了。”
“我六月的生辰,若算虚岁便是够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便是我的名。父祖便是这样一刀一枪的在疆场拼杀出来的,茫茫沙场染了多少热血,浩浩苍穹多少英灵堪说?无衣若是男儿也是要把命拴在疆场的。从来就是好儿郎。
与我服章光华后世,这便是我的字。母亲是宁波人满室书香,偏偏看上了父亲这关西的儿郎。父亲铮铮铁骨的汉子,只为母亲柔情,母亲越女柔情只为父亲坚毅。
文也罢,武也罢,不论是提笔安天下,还是踏马定乾坤,在无衣看来,都是那应着那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南疆,漠北,都有好儿郎。
御前一夜宣唤,六宫多少人愁。父亲在琉球埋骨成沙,只消得无衣入了这深深皇阙九重宫。
说不清缘由,道不明情愫,不想去深追对错,如今也没了寻这些的机遇。既来之,则安之。只当来瞧一瞧如今让数万将士为之效命的君王。只是再无归期....
与我礼乐万般仰止,也许这便是大周,生于斯长于斯也溶于骨。
习礼毕,四下散了,华章无它事儿,只听着有人议论长得高,无奈一笑,华章别无所长,也就是身长。思及此,自个儿能定,多少该谢太后的。可日前说是不见人。
无衣便想着碰个运气,若遇上了便谢个恩,也算全了礼数,若遇不上全当散步罢了
定睛看这吴二姑娘笑了半晌,倒不知该作何反应,想想只有一个痴字来形容,莫不是个香痴?今番误打误撞,瞧见她沉稳与循规蹈矩面皮儿下的娇骨,直到她惊而掩面,才堪堪笑出了声:“知道姑娘喜得这样儿,少不得要多为你寻几本来看,一定叫你读够了才好呢。”
由着她拉了自己的手欢喜,平素不常与人亲近,做女官时,小丫头们管教皆是论规矩而非情面,又是个好独处的,上下相亲更是少有。此刻却生生拉不下面来挣开那纤白腕子,尽量舒展了手指,让它们妥妥贴贴地躺在她手里。
“凭秋姑娘这琢磨的心思,做什么不成呢?从前纪阿娘也这样教导我,看看姑娘,才知道老人言可贵呢。”闻听后话,不知为何心里突的一跳,被‘邂逅’二字击中了魂灵似的,那眸子便灵漆静转,淌了一片柔和:“‘聚仙’,虽未听过,秋姑娘今日说给我听,那便是所谓的邂逅了,多谢姑娘相赠。”
一壁与人说话,一壁沉思,脚下渐渐成了熟悉的苔纹青砖,便知道是阅是阁到了:“帮人帮到底,如此,我与秋姑娘一同进去。”
自打在金华府上便被母亲灌输女子礼仪需严谨认真的态度,但虽知训练得沉心入定,却又不得不被那可怜姑娘吸引去了目光。
也不知这姑娘是为何缘由,明明在自顾自练着时就能看出规矩功底,但在外人面前就硬生生怯得很,弯腰缩头的模样总惹得嬷嬷不快,总少不得一顿训诫。
这被骂得多了,一来二去也没法子令自个不注意,甚至还有些不忍。好容易结束了课程,就随便寻了个由头与同伴告别,转头去寻那秀女。
但没成想这姑娘虽是被骂得眼圈通红,却也仍是认真练着,额角都裹上一层薄汗。
对方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自个,转过头时脸上神色微微一僵,似是很不好意思。
见人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转身离去,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移步而上,微微颔首同人打了个招呼:“姑娘安。”
“明明自个练的这么好,怎么在生人面前就如此紧张拘束?”
“是有甚么缘由吗?”
昨夜见过皇上,觉得颇合眼缘。心底甚是开心,虽然缘分天定,得见天颜一次本就是大幸,但还是想着今日再去一趟太液池,说不定也能再见一面。
印着脑子里昨日被宫娥带回储秀宫的路走着,走到了太液池旁,地处皇宫北面虽算不上一望无际可远处的角楼伴着晨雾却也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