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借着浮冰才不至于沉没冷水中,可凉水浸得久了身子总会发硬,昭怀冷得直打颤手被浮冰冻得通红却死死不肯松开,过了一会昭怀实在没了力气眼皮一开一闭就要合上了,此刻终是等来了援兵也不知是如何被拉到了岸上,好一会才又睁开了眼。昭怀较弱无力倒在地上狼狈得很,青丝散乱粘在脸上嘴唇冻得发紫全没了方才滑冰的生气,不停的打着哆嗦,身上盖着大氅怀里抱着汤婆子都不足以温暖这具冰冷的躯体。身旁蒹葭见到自己小主这样害怕极了忙贴上来搂紧了昭怀,即便这样身体也才传来一丝无用的温度,忽地又一双手上来拉住了昭怀冻僵的手,昭怀抬眸羽睫颤颤,不知眼前是哪位好姐姐,昭怀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颤颤巍巍搂紧了她的手,看一眼傅氏再转回看着眼前这位,因着无力也生不出泪来只是哽咽吃力挤出几句话
“主儿主儿救救昭怀,全姐姐推我,好冷...好冷...我要...我要..回宫去”
昭怀又使使劲硬生生挤出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来挂在脸上,两行泪温热滚烫啪嗒落在二人手上,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怜惜几分。昭怀收了手埋头拢紧了大氅蜷缩着身子不再言语只是打抖盼着早些回宫去。
祝余有一点心虚。
如果权知恩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自己冤枉人了?不依不饶变坏人的就是自己了?其实问一问管事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可,但祝余不想就这么算了。因为这委实是一件很掉面的事,也委实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于是祝余依然很嚣张。
“我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分明是你巧舌如簧,如今这银两在你手里,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将心虚的那一点忽略掉,余下的都是盛气凌人。
“想来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你记得,这行贿的事我可是生生瞧见的,你想躲也躲不开。”
祝余只信她眼睛看到的,且当管事的死的吗?怎会不告知权知恩规矩。再者她出去这么一说,众口铄黄金的道理定能将她踩死。
“罢了罢了。好兴致来的惹我一肚子气,今儿个便先不画了。”
叫了面如死灰的熏珝转身离去。祝余觉得很生气,又难得与人吵了一架,虽说不是太尽兴没发挥到极致,仍觉得也很畅快。熏珝觉得很绝望,恨自己来时没有五体投地地恳请自家姑娘少惹事。
虽有大氅加身、汤婆子暖着,但那依偎在小丫鬟怀里的女子依旧是哆哆嗦嗦的,又兼其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起来着实可怜。如此境遇下,我的确有心护她,可如果这是场意外倒也罢了,只需对其多加安抚即可。现下她却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推”她,把矛头直指同在太液池的傅氏,倒叫我有些难办了。
这蓄意谋害的罪名可是不小,聂氏如今被冻的话也说不利索,看起来虽不大能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个明白,但却一口咬定了旁人的罪过。而那傅氏平白被扣上了一顶黑帽子,自然也会极力为自己开脱。宫里女人多,这种是非纠缠自然也多,我虽不知二人当时的具体情形如何,可却能料到一旦断起官司来,必定是各执一词的混乱局面,叫人头疼。
一手抚上小腹,略做沉吟。既然不好处理,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如今宫里那两个位尊者皆有身孕,金嫔协理六宫,论理也该叫她来给这事儿断个明白。我和金氏一向没什么深交,趁此机会,也能好好瞧瞧她的本事。既已手握大权,也要肩担重任呐。
我愈发温柔了神色,捏捏聂氏的手,道,“是非自有人断,别怕,且回宫去吧。”而后想着太液池畔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叫宫女搀扶着其先回留仙宫。再向傅氏言明,聂氏方才说自己是受人推倒落水,一旁丫鬟内监们都听着,少不得要叫协理六宫的那位来给你们个交代,也不至于白白污蔑了你云云。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唤忍冬去请金嫔,只说是新秀纷争,还需其到留仙宫处理个明白。
寅时的周宫,晨光熹微,银缸犹烧红烛,莹光点点晕开满室。早起的姑娘坐得端正,手里握一支黛笔,仔细往眉间画。自打权知恩从嘴碎的太监、八卦的宫女听过成婕妤的名头,便对这号人物尤为好奇。尤其是如今,共处一宫,算是朝夕相处的,总该一宫和睦。
冬雀还不曾苏醒时,知恩已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因为冬葵早早叮嘱过,成婕妤是有了身孕的。要去拜会,熏香粉黛,吃食装扮,样样都得注意选材,万万不能惊动了主儿胎气。那是会掉脑袋的罪过。
金轮登攀,阖轩敞亮。知恩的发髻绾的简单,银钗珠花低奢雅致。一袭水蓝蝶纹襦裙穿戴齐整。见时辰正好。就领了冬葵一道,往鸾鸣阁走去。
统共没走几步,知恩已未拜见时的场景设想了不少。到了地方,知恩莞尔向阁前的姑姑颔首致礼,请她去知会里头主儿一声。遂恭恭敬敬立于阁外,任暄晖赐一袭暖,庭花送一缕香。
京都的冰雪已露出欲化的趋势来,到底是逼近三月里,春儿都被急匆匆地催了来。宫城里的姑娘各个盼着春来,既因着春里头的衣裙缥缈好看,又为着春恩垂怜,从此宠冠六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但是以欢偏就不欢喜春呢,春里头虫蚊多得紧,小平都与崔以欢皆最是不耐蚊虫叮咬的,咬一口便是鼓了一个大泡,棠梨宫又多种着花儿草儿,还紧紧临着一片的紫竹林,那就更别提了。
以欢喜欢秋呀,不冷不热的天。
只是眼前的姑娘想来是个懵懂的,不浸染人事的那种懵懂,寒冬去了,那莲花也终究不是昔日的莲花了,正如京都的雪化了,来年里头的,也再不是从前的雪了。
以欢笑了笑,面上倒是显出了几分认真来,她道:
“是呀,莲花会有生机的,它会开得很灿烂,很明丽。”
是不是,以欢也得乐观一些呢?就像眼前的汤氏一样,总是带着明媚的笑,看待外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