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亏今日照顾,过几日自是亲去谢你。”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怀着这个孩子本来嗜睡,如今难得睡不着了,脑中都是今日发生的不寻常。权知恩来时满身风尘,我素来知她情重,本怀着一腔闯荡的,看她眼圈泛红才知唐突,若是我身边人不幸离去,想来我是十分难过的。故而权知恩将后事草草了了,我也不敢多过问,怕惹她伤心。
金宫险恶。我直觉告诉我此事非比寻常,一条鲜活的生命的陨落,更平添深秋黑夜里的凉意。我到底劝说自己为了孩子不能缺觉,挨过了这个有些敏感的夜。
次日起身,熏珝服侍我穿衣时告诉我,昨夜捞尸动静不小,宫中已有些谣言。我才想起昨夜我和权知恩谁都没封口,赶上重阳御花园又是人多眼杂,只怕这事要人尽皆知了。
熏珝面色不善,我此去招惹了些不干净的,她一直怕对孩子不好。蝶衣是昨夜参与的,今日早早地就出去打探消息,她告诉我,权知恩此前罚过那名叫甄灿的宫女,如今宫中却有些传言,权知恩杀人抛尸,且风波愈演愈烈。
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里的清粥晃了晃。人多果然是非多,传出去对权知恩太不利。我想着简单用过早膳,便拉了人去权知恩宫里。
我位分高她半点,宫婢知我风风火火的性子,我便直去权知恩的院里,见她第一句便道“我早晨起来听那些碎嘴的丫头满嘴胡话,昨夜的事儿我看的真真的,你可想过要亲自查一查。”
宫里头从不缺乱嚼舌根子的。听过不少流言碎语,终有一日,千般万般都落在知恩头上。自昨夜想了一晚,头海由混沌到清明。知恩这六个时辰里,想明白的第二件事,叫做人言可畏。
汤胤恩的声音撞入耳膜,知恩正将净面的帕子丢进水盆里。抬眼瞧去,如意馆初次搭话时的面目与眼前的脸庞重叠起。虽知这就是她率真的性子,心头仍蓦然涌起暖意。
“查。”
单字吐出,语气与眉眼俱是坚定。她盥面梳妆,将萎靡留给长夜,就是为了还甄灿一个公道,还自己一个清白。
“太监今早来报,甄灿的死因,是后脑的重击伤。我会亲自抓住凶手,让阿灿安息。”
每每念起小姑娘的名字,心头都有抽痛感。只是泪水已在昨夜干涸,晨光普照时,眼中只承载决心。
“倒是你,有了身子的人,还是多休息休息好,再为这事操心,万一……”
动了胎气这四字还没出口,就听见窗外的吵嚷。未过多久,冬葵便领了两个宦官进来,两个宦官手里,正押着一小宫女。凤眸微眯,认出她是桃源轩的侍女来,名字叫做贾槐。默默看了冬葵动作,见她与几人走入堂中,向两宦官递去一眼色,宦官们将手一压,那贾槐便跪在地上。这时,冬葵才近前禀报来。
“主子,刚刚贾槐在窗下偷听主子们讲话,恰被奴婢撞见,便把她带进来,请二位主子审问。”
知恩与胤恩交换了下眼神,知道此女多半与案情相关。于是面上端了肃色,启唇冷声问道。
”你为何在窗下鬼鬼祟祟?“
贾槐被逮,吓得面无人色。只战战兢兢回答道。
“回,回禀主子,奴婢和阿灿,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听说她身故,震惊心切,才做了这傻事,想听听她,她后续的消息。”
下一秒,贾槐朝知恩与胤恩一拜,话语间含了莫名的肯定,颤声切切。
“主子,主子,阿灿阿灿她定是被人杀害的,请主子明察啊。”
我虽怀着身孕,但近来胎儿也逐渐稳妥了,况且我瞧见这等荒诞,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才是真难心安呢。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恐一个人应付不来,我来给她充充底气也好,到时给那起子小人作证。
“你不要同我客气。我哪有那么娇贵,如今你这儿是顶顶重要的。”
我只见堂中的婢女声音颤抖,像是真着急了,宫女间姐妹情深是常有的事。但这贾槐如此偷偷摸摸,若是真如她所言,便是求到她主子跟前,她主子岂会不做主。自知无凭无据不能随意猜测,我看了权知恩一眼方才开口。
“既然你们要好,何不正大光明来你家主子这求个说法,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贾槐似是不料我突然发问,愣怔了一下才又低头抹眼泪,抽泣着道“主子不知,奴婢与阿灿最亲,她什么事都告诉奴婢,她有些秘密不想被人得知,奴婢怕泄密,才没有……”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与死者交好的宫女,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她话里有话,仿佛知道什么。我向来不太会察言观色,只是将我心底的疑惑说出“荒唐。此刻斯人已逝,你不说实情,如何为她申冤?”
那贾槐才把不继续流泪了,一边思考着一边答话“奴婢那日见过甄灿,她说得罪了人要奴婢借钱给她,奴婢把家当借给她了,多嘴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