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沈宗第一次碰到夜惊鸾,气息还很干净。
但现在的沈宗奏的夜惊鸾总是用力过猛,压抑,浮沉。
夜惊鸾的每一根弦仿佛都在诉说沈宗如始复终的煎熬,他蛰伏与沉闷的气息。
拂乙在宴会看了一眼夜惊鸾,回想到在大理寺的时候,沈宗扬起那几份给拂乙开脱的证据,她看到过他的指尖。
被琴弦伤过,还没痊愈。
所以,拂乙便知道沈宗是陈王的人,隐藏身份来军枢密院,绝对有问题。
但,她也着实佩服沈宗的隐藏术。
五年来,无人发觉。
只可惜,还是遇到了拂乙。
沈宗有些深深的折服,单单一把琴就能看透他,“从那开始,你就怀疑我,可为何不揭穿过。”
拂乙左手中指按住壶钮,水流悠然而下,手腕带动手指,恍如描摹,“我用人从来不会怀疑,而是确定,百分百的确定。”
沈宗看着拂乙沏茶,仿佛是一种享受,可以洗涤浮躁的心灵,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不语。
这就是她的魄力,也是她的作风,沈宗,懂。
拂乙又道:“你还酷爱弹琴,夜惊鸾是为你自己求的吧。”
拂乙给沈宗沏的茶和自己的是不一样的。
沈宗也发现自己喝的茶跟拂乙的不一样,不解,暮的看着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不知觉间,他杯中入口的茶水,润过喉是那么的苦涩。
“确实,之前在京城,我几乎每夜都到暗室弹奏夜惊鸾。”
只有夜惊鸾懂他。
这事,连沈宗的女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琴几乎每夜都不见。
而面前的军枢院首,单单看弦,便一清二楚。
沈宗又问,“可造反一事,你又是如何知道。”
长公主,院首肯定没见过。
圣沅太后的八旗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造反一事,只有听命行事。
京城,只有长公主,圣沅太后,还有慕容氏以及叶孝添知道。
所办的事痕迹都不留,毁灭证据不留痕迹这是沈宗最擅长的。
沈宗说完,将茶杯轻放到茶案上。
拂乙拿过沈宗的茶杯,倒掉余下的茶水,再用热水淋净,给沈宗沏了第二道茶。
这回和拂乙喝的一样。
沈宗轻轻拿起,抿了一口,恍然大悟,是那只信鸽,“你给我送的那只信鸽就是为了探到造反的虚实。”
拂乙端起茶杯,敬向沈宗,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遥不可及的飘忽,语气却很平静,“就如同这两道茶。”
站在敌人的位置上想象,试想敌人的心理浮动变化。
沈宗埋下头,“我有愧于你,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计谋这心思,跟她干?
果然是找死。
沈宗突然发现他们做的所谓天一无缝的一切,在她眼里如同闹剧。
她远在溯国,弹指挥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天下起了雪。
拂乙不语,抿着茶,看着雪花纷落,京城这会儿也该恢复太平了。
陈王出逃那日她就猜到造反一事,但只是猜测。
那只鸽子送出去,探到沈宗的态度,才证实她的猜想。
所以,拂乙调离厌戎部攻打蔺门关,一来报仇,二来引蛇出洞。
就算蛇不出洞,她也还是可以用蔺门关一战对付溯国。
两全其美。
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拂乙也是个生意人,不然何来天下首富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