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叹了口气:“但是,诸公错了。我李牧虽然算不得正人君子,但却也有容人之量。魏公爱女心切,不愿女儿与我这等人有所联系,我也可以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古往今来皆如是。所以,魏公说的话,我信了,无论真假,我都信了。可是有一些话,我必须说出来,因为事关魏姑娘的名声,我若不说,怕是要引起误会。”
“我李牧堂堂男子汉,任何事情,都不愿连累女子,哪怕是对头的女儿,我也不愿意。”
“魏公说大前日,卢智林告诉他,我与魏姑娘见过面,事情确实有,不用证据,我来作证。但是为何见了面,想必魏公和卢智林都不甚清楚,我可以为你们解惑。”
“那日我有事找我的丈人,到了京东集。碰到了一伙乞儿,见其可怜,便给了他们馒头吃。其中有一个孩子,约莫八岁,吃了馒头之后,感恩与我,给了我半个蜜饯。我认出那蜜饯,乃是天上人间开业的时候,特意采办的蜜饯。而能得到这蜜饯的人,肯定不会是这个孩子,心中便好奇,是何人给了他蜜饯吃。”
“于是,我派人跟踪这几个乞儿,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广德坊的一处废弃宅院。看到了魏姑娘带着她的丫鬟,正在为乞儿们熬粥。”
“那粥清汤寡水,但我知魏府的情况不是很宽裕,所以仍然为魏姑娘的善举而感动,便有心想帮。可是想到我与魏公,毕竟立场不同,担心给魏姑娘带来不必要的误会,便装作坏人,带人把乞儿和魏姑娘主仆二人一起,带到了我丈人的杂货铺。买了头羊,宰杀之后煮熟,款待了他们。我还嘱咐丈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孩子若是养着他们,怕是会‘斗米恩,升米仇’,长大之后不但不记着恩情,反倒会生怨恨,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哪怕是扫地,也算自食其力。”
“我先把他们安置在京东集的空铺子,不让他们受冻,又出钱,在牡丹夫人的铺子,为他们添置了新衣新鞋,派人去修整了他们原来住的废宅……而魏姑娘,陛下可亲自问她,我可有对她有过任何不敬?”李牧轻笑了一声,道:“或许是我李牧真的有钱没地方花了吧,为了这些乞儿,算下来,前后也花去了几十贯。”
“这件事,若不是在今日如此状况之下,我不会提起,任何人也不会知道。我李牧做事,从来都是随心随性,我心里觉得值得即可,不求任何人说我一句好,也不要这种虚名。但是我觉得,即便它不算义举,也不能算是恶行吧?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事被卢御史得知之后,竟成了他攻击我的把柄,说我调戏民女。”
“呵……”李牧长叹一声,道:“陛下,黑白混淆。我无话可说,我也不屑于辩驳。陛下,臣的话已经说完了,如今,臣也想知道,魏姑娘为何会离家出走,还请魏姑娘解惑。”
李世民看向魏璎珞,道:“魏璎珞,你为何离家出走?”
魏璎珞脑袋里一团浆糊,她有点听明白了,但是又不甚明白。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如今看上去,似乎自己的爹爹又跟李牧对立起来了,而且还是自己的爹爹不占理,若说出了实情,会不会害了爹爹?
可是若是撒谎,会不会害了李牧?
魏璎珞当然不想害了自己的爹,但是心头萦绕的那一缕莫名的情愫,又让她不忍伤害李牧,而且听了刚才的话,很明显是自己爹爹这边不讲理在欺负李牧,难道自己要助纣为虐吗?
魏璎珞愣住了,嚅嗫着不知说什么好。
李世民更怒,再一次问道:“魏璎珞,朕在问你,还不答话?”
不管了!实话实说!
魏璎珞把心一横,道:“陛下,民女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觉得父亲处事不公。那日我回家之后,父亲听了卢御史的话,便斥责我,让我发誓不再与逐鹿侯来往。民女惦记着那些孩子,且觉得逐鹿侯是一个有善心的人,不似父亲口中那般坏,便没有答应……父亲罚我跪在祖宗面前悔过,我跪了一天一夜后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十分伤心。父亲如此不讲理,已经不似我心中的父亲了,于是民女头脑一热,便打算离家出走……”
魏璎珞低着头,眼泪簌簌地掉,让人见之可怜。
百官一听,也都觉得魏征太过固执。让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儿,让她跪一天一夜,当真是好狠的心。而跪在地上的御史们,则都愤恨地看着魏璎珞。哪有这样的女儿,对自己的父亲落井下石,这样的女儿,不如打杀了了事!
李世民听了,也是一声叹息,魏璎珞的遭遇,虽然让人可怜,但是她为这件事离家出走,也实属是不孝。魏征处理自己的家事,即便过分了一些,旁人也没有理由指责。这件事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魏璎珞的离家出走,跟李牧一点关系都没有,乃是魏征一手造成。
“这么说,所谓的晚饭失窃,也是你所为?”
魏璎珞抽泣着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民女想着,离家出走总要带点吃的,就把馒头拿走了,还没吃,在珍珠的包袱里呢。”
“珍珠是何人?”
“是民女的丫鬟。”
“朕不明白,你离家出走为何不带钱?或者细软也行啊!你只带些馒头,能够几顿吃的?”
魏璎珞抿了下嘴唇,小声道:“陛下,民女家中没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