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廉又活泛了起来,斥道:“你倒是好说话,你那儿子整日跟在李牧身边,你这老小子肯定是早就知道消息了。说这些什么意思?当说客来了?”
独孤修德涨红着脸反驳道:“老国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陇右勋贵同气连枝,我何时做过对不起大伙的事情!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出我的想法而已。若说与李牧的关系远近,你就远么?可还记得大唐盐业和大唐矿业入股的时候,是哪一个两头都入股的?还不只有老国公你一个?你要是这么说我,我倒是开始怀疑你了,莫不是故意唱反调,实际是探虚实吧!”
“你敢猜忌我?好小子,欺负老夫年迈不成?”
“不敢!还是那句话,就事论事!”
“好了!”长孙无忌头大如斗,忽然大喝一声,道:“怎么回事,还没怎样呢,自己先吵起来了。若是让人看见,不叫人笑话?”
高士廉和独孤修德对视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长孙无忌长叹了口气,道:“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件事,发现了一个蹊跷的地方。李牧弄这个银行贷款,他哪来的钱往外贷?”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在他们的意识中,李牧有钱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因此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经长孙无忌这么一提,才细细思量,随即恍然。
李牧没钱!
不是说真的没钱,而是他没有那么多钱。他的酒坊,一月几万贯的进项,他的店铺,一月几万贯的进项,加上马场的分成等等,确实是不少。
但他花得更多,先是自己出钱建了工匠坊,随后又大包大揽出十万贯长安城巷道,就算是家里有座金山,也架不住这样的花销。
况且,这是内务府的事情,李牧没道理自己贴钱进去。再退一步说,即便他肯贴钱,他的钱也不够啊。
一个纸坊就是五万贯,再来个木器坊,铁匠坊之类的,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也不一定够。他从哪弄这么多钱?
“莫非……”
高士廉倒抽了口冷气,道:“他敢动咱们的钱?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除了工部冰窖的那二百万贯,我也想不到其他了。此事若想破局,还得从这方面入手,不管怎么说,他拿我们的钱,再放贷给我们,总归是不占理!”
独孤修德嚅嗫了一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长孙无忌长身而起,道:“诸位先请各自回去,我去找王珪。咱们想到的事情,王珪那条老狐狸必然也能想到,看看他什么口风再说。若他也不甘吃这个哑巴亏,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他认了,咱们也没办法。到时候,再研究接下来的事情吧。”
众勋贵起身:“拜托国舅了。”
长孙无忌并不耽搁,送走了客人,便让人备车,同时派一个家丁,骑马去王珪府上送信。
作为国舅,他自然不能去登门拜访,因此二人约定见面的地方,绕了个远,在天上人间见了面。
王珪如期而至,推开包间的门,看到长孙无忌在品茶,飞快地收起了自己的满面愁容,换上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在旁边坐下,道:“国舅爷的养气功夫令老夫望尘莫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得就是国舅这等深沉之人了。”
长孙无忌把茶盏放下,道:“没工夫跟你闲扯,事情听说了吧,怎么想的?”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祖祖辈辈的血汗,李牧这小子,一直以来太过于顺风顺水,是该给他点苦头了。”
长孙无忌冷笑道:“你是为了报那一拳之仇吧?”
“随你怎么说。”
王珪见长孙无忌揶揄,冷下脸,站起身,道:“我已经写好了奏本,国舅怎么做,老夫就不管了。什么事情,都绕不过一个理字,我就不信,李牧这回还能狡辩出什么。”
说罢,甩袖离去。
长孙无忌从窗缝往下,看到王珪上了车,沉吟了半晌,咬了咬牙,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这次的博弈,意义非凡。它不仅关乎现在,更关乎未来。如今朝中三大势力,勋贵、门阀、士族。三足鼎立,虽时而有强有弱,但总体还是平衡的。
若此番李牧赢了,内务府就一跃成为可以与勋贵、门阀、士族平起平坐的势力了!
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