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朕是生气了,朕能不生气吗?长孙无忌!朕与他……”忽然停顿下来,李世民咬牙切齿,又叹一声,道:“罢了,说什么?唯有心凉而已。这个人变了,他变了呀!”李世民瞅着李牧,重复道:“他变了,你能明白朕的意思么?”
李牧猛点头,道:“臣明白,陛下是感觉到了背叛。不过臣也劝陛下一句,这都是正常的。您想啊,国舅他也不是一个人,长孙氏上上下下也有千八百人吧?就算国舅是一心效忠陛下的,他作为一家之主,总得惦记惦记家里人,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像臣这样,毫无私心,发光发热只为陛下的臣子,真的是不多了呀。”
李世民自动过滤掉了李牧的自吹自擂,自顾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他为了家族考虑,朕不怪他。朕真正生气的地方,是……唉、”
李世民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即便这次损失到了长孙氏的利益,但他应该明白,长孙氏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朕!他忠心于朕,朕还会亏了他么?这里损失的,那里会补给他。而他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朕,坏朕的事情!他变了!真的变了!”
“……”李牧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了,有长孙皇后在,只要长孙无忌不造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在李世民这儿,最终的结果一定还是原谅他。所以李牧不能给他上眼药,否则必定是里外不是人,还会得罪了长孙皇后。这种蠢事,他是绝不会去做的。
李牧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题岔开,否则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陛下,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臣的不成熟的小建议,陛下以为如何呀?”
“朕正要跟你说。”李世民毕竟不是昏君,虽然心中愤懑,却不会影响正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哪有什么闲置的肥田,那些田地虽然不在账目上,但实际上都被门阀大户所耕种。不然那些粮商,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李牧笑道:“陛下,臣怎会不知,当然是装糊涂。臣若不装糊涂,能把他们引入臣的陷阱之中,让他们进退两难么?”
“你休要得意。”李世民正色道:“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若是把他们逼急了,真的让那些田地荒芜,天下可就真缺粮了。你可有完备的办法?”
“陛下,您尽管放心就是。臣也没想要把田地收回来,臣只是想,让他们按照实数缴税而已。”
“缴税?”李世民失笑道:“这怎么可能?他们绝不会承认的!”
李牧故作不解,道:“为何不会承认呢?”
“若他们承认了,他们就是犯了朝廷律令,给了朕口实,他们难道傻么?”
“唔……”李牧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而是问道:“陛下,若臣有办法把税都收上来,还能让天下的耕地增加一成,陛下可否愿意把这件事全权交于臣来做?”
李世民凝眉,道:“你这是夸口,这不可能。”
“陛下,不试一试,您怎知不可能呢?陛下若不放心,要不这样,您不出面,让臣去折腾,折腾好了,就说是陛下的授意,若折腾不好,就说是臣揣度君心,大不了治臣的罪嘛,臣甘愿受罚。”
李世民似乎有些动心,想了一阵,道:“朕不会与你抢功劳,若是事情成了,自会记载你的头上。可若不成,在外人看来,你就是把朕与百官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了,朕就算不想罚你,也必得罚你,你可想好了?”
李牧自信满满,道:“臣想放手一搏!”
“好!”李世民见李牧如此信心,也非常痛快,道:“你需要朕怎样配合?”
李牧想了想,道:“陛下称病三日即可,哦,还有一道旨意,就说着令臣核算皇产,这样就可以了。”
李世民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李牧点头,道:“就这么简单,只是有一点需要格外的注意,陛下既然称病,就装得像一点,千万不要见任何人,包括国舅也不能见。不如这样吧,陛下与皇后来臣的山谷小住三日?正好修身养性,放松放松。”
李世民心中暗想,这样也好,每天都能看到李牧,也好掌握事情的进展。但他也没有痛快答应,因为还没跟长孙皇后商量,便道:“此事不急,你先去办事,朕问过皇后,再派人通知你。”
“诺。”
李牧告辞退下,李世民看着满地的瓷片,心情更是糟糕。刚想叫小太监进来把地面收拾干净,高公公又进来,小声道:“陛下,国舅求见。”
“叫他——”李世民刚想说‘叫他进来’,忽然想起李牧的话,改口道:“让他回去,就说朕身体抱恙。还有,通告百官,朕身体抱恙,急需调理,罢朝三日。”
“罢朝?这……”高公公吓了一跳,但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怕落下一个太监干政的名声,抿嘴把话咽了下去,转身退下了。
李世民拿起笔,亲手写了一道旨意,叫小太监送去了中书省,旋即便离开太极殿到立政殿找长孙皇后商量去山谷的事情去了。
长孙无忌听完高公公的话,面色有些僵硬。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头一次被李世民拒之门外。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好半天,长孙无忌才回过神。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塞到了高公公手中,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御医怎么说?”
“这……”都是明眼人,高公公也不愿演戏,挤出一丝笑,道:“国舅心里头明白,咱家也不说那些搪塞之语了。这回国舅可是办了件错事,陛下龙颜大怒了。再多的话,咱家也不便说,只有一句良言提醒。”
长孙无忌忙道:“请讲。”
“这事儿着落在逐鹿侯身上,国舅不妨去找他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