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颤栗,以头杵地,悲声道:“臣不敢,只求陛下三思!”
李世民寒着一张脸,注视着长孙无忌,过了一会,他呼出一口气,对高公公道:“宣李靖、李绩,牛进达、”停顿了一下,又道:“……河间郡王,江夏郡王来见朕。”
长孙无忌骇然抬起头,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去年年初攻打突厥之时,李世民都没用到这样的阵势,他现在宣召这些人来,足见其主意已定。
长孙无忌抿住嘴巴,不再哀告,黯然低下了头。高公公也不敢再拖延,应了声诺,便转身去传旨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四个人,李牧束手站在旁边,长孙无忌跪在李世民面前,李世民注视着他,而长孙皇后则一直在喝粥,仿佛对旁边发生的事情没有感知,竟连眼神都不曾动一下。
李牧不禁佩服,要说好演员,还得是长孙皇后这样的。这等演技,任谁也看不出破绽啊!
“辅机,这一次你令我非常失望。”李世民缓缓开口,道:“朕念在昔日情分,再给你一次机会。朕命你做主审官,连同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共审此案。限期两日,给朕一个答复。”
停顿了一下,李世民又道:“朕以性命相托,若你审还不明白,便告老吧,朕允了。”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就像掉进冰窟窿了似的,浑身上下都凉透了。他才三十三岁,正是壮年,谈什么告老?李世民这话,分明是在告诉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按我的意思办,你就给我滚!
长孙无忌看向妹妹,却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眼中的神采越发的暗淡。
“臣明白了。”
艰难地说出四个字,长孙无忌缓缓起身,转身向外走。李牧偷偷对李世民竖了个大拇指,也要跟着出去,被李世民给叫住了。
“李牧小子,朕有话问你。”
李牧只好站住,看着长孙无忌走出院外,才压低声音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做呢,您有啥事等会不成么?”
李世民把供词翻过来,问道:“这供词是真的么?”
李牧正色道:“陛下,当时审讯的时候,高公公全程在场,您若不信,可问高公公,他断然不敢骗您吧?”
李世民翻了一下,找出王志那一份供词,指着其中一行,道:“他说有一个刺客是来自燕王府,也属实了?”
李牧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世民攥紧了拳头,骂道:“好个逆子!好一个逆子!”他抬头看向李牧,道:“你如何处置?”
“呃……”李牧心知,肯定瞒不过李世民,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了。他的做法多少有些不客气,当着李世民的面说出来,也有些尴尬,说完了咧嘴道:“陛下,臣也是被逼无奈啊,您说上次的事儿,臣也没做错什么。处置燕王,也是陛下您的决定。燕王却派刺客来杀臣,这……俗话说得好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燕王毕竟还不是皇帝啊,臣琢磨着,他应当是没权力让臣死——”
当着长孙皇后的面,说这话,李牧可真是坏的冒烟了。燕王虽是皇子,但嫡庶有别,除非他造反,否则皇位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的身上,李牧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撩拨长孙皇后的敏感神经。
果然,李牧提到这个茬的时候,一直小口吃粥的长孙皇后美眸流转,微不可查地瞥了李世民一眼,像是在留意他的表情似的。
李世民心里一激灵,赶忙道:“说什么胡话!燕王乃庶子,又屡教不改,朕正要罚他!李牧,你做得没错,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了。”
李世民思忖了一会儿,道:“燕王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他在长安待着不消停,就早点去封地吧。”李世民询问长孙皇后,道:“皇后以为如何?”
长孙皇后心知李世民还是不忍处置儿子,让他去封地,等于是变相把罪给免了,她心中有些不快,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行刺时间的“受害者”李牧,问道:“你觉得如何?”
李牧低眉顺目道:“臣觉得陛下十分之英明。”
长孙皇后哼了一声,道:“你们君臣都觉得妥帖,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不知陛下打算把他封在何处?”
“扬……”
刚出来一个字,长孙皇后便竖起了眉头,道:“扬州鱼米之乡,富庶非常,陛下打算把一个犯了错的皇子,封在这等去处么?”
“呃、”李世民被噎了一下,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其实李佑的年纪,远没到要分封的时候。通常皇子要在成年之后,才会被去封国。而被重视的皇子,通常都是遥领,称之为“不之官”,享有封地的收益,却不用去履行治理的义务。历史上李泰就曾多次加封,封地高达二十二州,却特许‘不之官’,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优待,才让他有了争夺皇位的心思。
李佑的母妃,贵为四贵妃之一。按道理来说,他也应该享有‘不之官’的待遇。提前分封,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李世民便想给他多少找补一点,封一个好去处,也让他未来的生活优渥一些。
但长孙皇后不许,他也没办法,抿了抿嘴,道:“那皇后来决断,皇后觉得哪里合适?”
长孙皇后怎肯做这样得罪人的事情,眼眸一转,把皮球丢给了李牧,道:“李牧,你觉得哪里合适?”
李牧心道,好嘛,你们俩都当好人,坏人让我干?好去处,皇后不乐意,坏去处,摆明了李世民不会高兴。李牧琢磨半天,也没个头绪。主要是他来到长安就没离开过,也不知道哪儿好哪儿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