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嚅嗫了一下,道:“陛下不是说,要把李牧留给乾儿?”
“乾儿……”李世民许是写完了,抬起头看向长孙皇后,似乎在迟疑,他又低下头,用了印玺,淡淡然像是闲话家常般,道:“青雀的括地志,你看过了么?”
“看过,着实的详尽。集地理志》与《舆地志》之长,是一本不错的书。”
李世民盖完了印玺,轻吹墨迹,等待晾干,道:“承乾从小痴迷武道,现在呢,虽性子改了些,东宫的事务也都能处理,但朕知道,他心不在焉。朕问过东宫的属官了,他每次回宫,都是处理完事务便走,宁愿住在城管局的宿舍,也不愿在东宫多留。朕这儿,还有你那儿,旬月也看不着一次……”
长孙皇后心有所感,脸色变了,有些急促道:“这也不能说是过错啊!”
“是不能算是过错、”李世民继续道:“朕没有说承乾有过错,只是朕琢磨啊。这立朝需武,享朝需文。开创天下,自需要武功,但治理天下,需要文治。大唐打天下,有父皇一代,朕这一代,已然是够了。朕还年轻,再有二十年,必能平定四夷。届时,也没什么需要武功的地方了,但广阔的疆土,却需要一个懂得文治的皇帝——”
长孙皇后再也忍不住,道:“陛下莫非是动了易储之念?”
“皇后别急,让朕把话说完。”
长孙皇后不语,转过了身去。李世民来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道:“承乾是朕的长子,朕如何能不爱他?但这皇帝之位,并非仅仅是皇家事,非朕之喜恶可定。更需对天下百姓负责,朕得为天下百姓,找到一个最适合的君主。朕有三个嫡子,稚奴尚幼,唯有承乾青雀二人,相比之下,确实是青雀更为合适一些。”
“那承乾呢?”长孙皇后盯着李世民,质问道:“臣妾记得立承乾为太子时,陛下曾对臣妾说过,玄武门之事,乃是迫不得已之非常手段,但家国天下,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些话,陛下都忘了么?若陛下易储,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是啊……”李世民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如何面对啊?”
“不要动易储之念!”长孙皇后攥紧了李世民的手,认真说道:“陛下,承乾就算有千般的不足,大体上,仍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可堪造就的孩子。天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能做到知人善任,便是他自己的文治略有微瑕,也无伤大雅。何至于易储呢?”
“可是、”
“陛下!”长孙皇后的声音加重:“承乾和青雀都是我的孩子,做母亲的哪个不想孩子好?但是,相比把青雀扶上龙椅,我更想要的是他们兄弟和睦,难道陛下想让玄武门之事重演么?”
“……”
这句话,直击李世民的心底,他深吸了口气,想起了那个如血的夜晚,想到了他射向李建成的那根箭,利箭穿过雨幕,刺进了从小待自己如父般的兄长心口……
“咳!”
李世民脸色变得惨白,嘴里一甜,溢出丝丝血迹。
“陛下!”长孙皇后看得真切,赶忙扶助李世民,高声喊道:“快来人,传御医!”
高公公急冲入殿内,太监宫女乱成了一团。
这一夜,宫墙之内,不平静。
……
翌日。
钦天监地宫。
袁天罡正在汇总各地送来的密报,忽然有人进来,他没有回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道:“什么事,说。”
“大人,洛阳侯送来请柬。”
袁天罡动作一停,回头道:“洛阳侯,李牧?他送我请柬?”
其实袁天罡与李牧,本来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东厂和西厂的事儿,才产生了嫌隙。但这些事儿也并非是不可解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用作交换,谁会介意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呢?
“拿来我看。”袁天罡接过请柬,打开,眉头皱了起来。
“大唐宗教事务局成立邀请?”袁天罡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
和尚们在大牢里蹲了一天,又被带回了慈恩寺,只是一夜之间,心境已然大有不同了。他们现在已经明白,李牧的狠辣到了什么程度,也已经明白,陛下对李牧是个什么态度。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还有一些事情,和尚们想不通。他们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抓,又为什么被放,又是为了什么,慈恩寺多了许多道士,莫不是这些牛鼻子得了消息,来看笑话的么?
很快,他们便发现,可能是误会了。因为这些道士,一个个也是如丧考妣的表情,若是幸灾乐祸来了,他们断然不会是这种样子。
“侯爷驾到。”
一声高喝,李牧带着长孙冲,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李牧和善地打招呼,但没人敢回应。李牧的眉头皱了起来,自己好心缓解尴尬的气氛,咋还一个捧场的都没有呢?好歹自己也是大唐第一侯,如此没有面子,好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