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瞬间都打起了精神,瞅这架势,这消息就小不了。
孙掌柜往北指了指,道:“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早些时候,侯爷与府里管事们议事时说,要垄断洛阳地界所有新粮,除公粮之外,所有余粮不得出售给咱们这样的商人。”
“这……”众皆哗然,很快有人追问道:“不出售给咱们,那要卖给谁?”
孙掌柜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一字一句加了重音道:“还能是谁?他自己呗!”
“这如何使得!”粮商们急得跳了起来,都嚷嚷:“这天下谁不知道,洛阳地界算是长安的粮仓,唯有洛阳距离长安最近,运输也最方便。别的地方采买粮食,不但运输不便,靡费多,价格也贵。咱们谁没跟长安的米铺粮行有买卖?契约都签了,若入冬没粮食交过去,可是要赔钱的!”
“就是,洛阳有粮食,难道要咱们去扬州运么?”
“这是想吃独食啊!”
“强买强卖,以势压人!”
众人吵嚷起来,孙掌柜没有打断他们,而是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悠悠道:“侯爷的目的,咱不敢想,也不敢非议。但大伙也不用担忧,此事被劝阻下来了。”
“啊?”众人在心里骂孙掌柜大喘气,却也都好奇,到底是谁能劝住李牧,纷纷询问。孙掌柜这回不大喘气了,痛快地说了出来:“此人便是侯府长史,马周马长史。他据理力争,才说服了侯爷,答应除公粮之外,其余新粮的售卖,皆以市场为准,简言之,大家各凭本事!”
有人疑惑,道:“这马长史什么来路,竟能劝得住侯爷?以前也没听说他这号人物啊!”
马周到了洛阳之后,一直在勤恳干活,很少出风头,也不怪这些商贾不认得他。
这个疑问,自然还是孙掌柜来解惑,显然他是有所准备:“马长史曾是中郎将常何的门下,常何是戍守皇城的将军,深得陛下信任。也是门路通天的人物,而且……”孙掌柜压低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他与国舅的关系,也不一般。早前侯爷派马长史去收粮,方圆八百里都没有粮食给他收,眼瞅着交不了差了,你们猜怎么着,国舅竟亲自从长安押运粮食送来了……”
“嘶……”众人倒吸了口冷气,道:“马长史竟能劳动国舅?”
“可不是!”孙掌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也是打听了才知道,这位马长史,他是上一科的榜眼!深受陛下喜欢,经常召见询问,前途无量啊。陛下喜欢,国舅自然也喜欢,这回送来的这几车粮食,可不就是给他交差用的么?”
“那必然就是了。”众商贾纷纷附和,心中却想,这么厉害的人物,还不是给侯爷做了长史,说到底,还是侯爷厉害。不过他既然能劝住侯爷,也是有一套了。
“今儿把大家伙叫来,是有事商量。”铺垫得差不多了,孙掌柜便也直奔主题了:“方才有个兄弟也说了,咱们各家或多或少,都跟长安的米铺粮行有买卖,入冬之前,肯定是要运一批粮食过去。这粮食本地采购,外地采购,价钱差多少,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既然侯爷说了,各凭本事,咱们也不能白瞎了侯爷的美意是吧?我的意思,咱们即日就去收粮!先把自家的仓装满再说!”
“即日就去……”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道:“孙掌柜,现在就收粮?还不到时候吧!且不说粮食还有几日才好收割,今年新政,得是交了公粮,才准贩卖。现在去收粮,怎么给价啊?蝗灾刚过,老百姓都把粮食当宝呢,这么着急收,怕是价钱得高不少!”
众人也都是差不多一样的意思,纷纷表示此时收粮略显早了。
孙掌柜听到这儿冷笑,道:“诸位还是没看清形势啊!”
“什么形势?”众人急忙问道,孙掌柜能这么说话,必然是还知道些什么,不愧是背靠着五姓七宗的大粮商,消息就是灵通啊。
“这次蝗灾的事情,着实是把咱们这位侯爷给吓着了。若真是城里没了粮,饿死了百姓,他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史书上也必有他的恶名,所以他是逼急了的,非得收粮不可。此乃其一,其二,他名下的酒坊是他的聚宝盆,摇钱树。没有粮食,他就不能酿酒,最大的进项就没了,酿酒多费粮食,大家伙也都明白,所以不为谈公,只谈私,他也急需大量的粮食!”
“于公于私,咱们这位侯爷都需要大批的粮食,这不是一笔小钱!他本想以势压人,控制成本,但是被马长史给阻拦了,无奈妥协。但不要以为这样,咱们就高枕无忧了。你们可知,咱们这位侯爷手里有多少钱?”
“多少?”
“数十万贯不止!”这个数字,是郑经告诉他的,消息的渠道未知,但孙掌柜深信不疑:“诸位想想,上元节全城撒钱的主儿,他能差钱么?就算是大家各凭本事,只要他先出手,百姓又把他当神仙,还有咱们的余地么?到时候咱们买不到粮,长安的买卖还做不做了?所以今儿我把消息告诉大伙,就是念及咱们都是同行,不想让大伙吃了大亏。虽说定价要高一点儿,但与收不到粮食,去扬州那边收、再运回来相比,哪个多哪个少?”
“你们手里有契约的,定价都不高吧?都是按在洛阳收粮的价定的吧,若是去扬州收粮再运来,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还能挣多少?”孙掌柜冷笑:“怕是不赔钱就不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