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旨意,不经中书省,直接由高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监,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洛阳。
“诏曰:兹闻洛阳侯得女,朕与皇后闻之甚悦。钦天监奏曰,洛阳侯爱女命数贵不可言,与晋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晋王为妃。待及笄之年完婚,钦此。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小太监诵读完毕,将圣旨递给李牧,笑容满面,道:“恭贺侯爷,贺喜侯爷了。晋王可是陛下嫡子,贵不可言,陛下对侯爷恩宠如此,可是没人能比啦。”
“这不胡闹么——”李牧紧锁眉头,却不接旨。小太监都懵了,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传旨也不下几十次,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不接旨的。别说见到了,就是听说,都没听说过。
刚刚听见了什么?洛阳侯是说陛下胡闹吗?
“侯爷,接、接旨——”
“不接!”李牧非但没有抬手的意思,反而把手背到身后去了:“劳烦回禀陛下,就说臣躬谢陛下垂爱,但赐婚之事,断不可行。一来,臣乃陛下子侄辈,臣与晋王平辈,晋王说起来,还是臣女儿的叔叔,叔侄如何通婚?”
小太监忙道;“陛下传话了,说是各论各的。”
“这如何能行?”李牧义正言辞道:“我李牧,那是读圣贤书的!有违礼数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小太监彻底懵了,这话叫他怎么接?满长安的人,谁不知道你李牧什么德行,你还敢说自己是读圣贤书的,也不怕自己舌头骨折了?
小太监知道,耍嘴一百个他都不是李牧的对手。之前高公公都已经嘱咐过了,说不过,就不说,办自己该办的事儿就得了。小太监记住了这句话,把手往前一递,道:“侯爷,您就别难为咱们了。咱们传旨也不在少数了,还从没听过不接旨的呢。这回头都不知道该咋办,陛下那儿,不好交代。”
“我管你交代不交代呢、”若是高公公当面,李牧或许还能给几分面子,但只是他手底下的小太监么,李牧能把他当个人就不错了:“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你就一个传旨的太监,陛下想迁怒,也迁怒不上你!”
说罢,他对旁边的李思文示意了一下,李思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元宝,丢给小太监,道:“这位公公,趁着我大哥还能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拿着赏钱赶紧走吧,等会脾气上来了,揍你一顿也是白揍。你干爹可不会为了你,跟我大哥翻脸。”
若是旁的事情,小太监早就识相地走了。但这回不一样,他是传旨来的,意义不同,圣旨他若是拿回去了,罪名他担不起。一边是挨揍,一边是死,他也只能选择挨揍了。
小太监扑通跪在地上了,抱住李牧的大腿不撒手,哭道:“侯爷,您就别难为小的了。小的要是把圣旨拿回去,肯定是活不成了。自打有咱们大唐,就没听说过不接旨的啊。侯爷您行行好,把这圣旨接了吧。”
“不接,说了不接,我就不接!”李牧一脚把小太监踹开,道:“没人做的事情,老子便不能做么?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我就不接,又能如何?陛下这是老糊涂了,哪有这么保媒的?我家闺女刚出生没三天,名我都没想好的,这就给嫁了?不可能!及笄之前,谁也别想打我闺女的主意,陛下也不好使。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听陛下的,但唯独这件事,宁死不屈!”
小太监吓得大气不敢喘,倒把李思文乐够呛,满不在乎道:“大哥说的好,大侄女岂能随便嫁了?得等我有儿子的时候,嫁给我儿子。”
“我呸!”李牧骂道:“你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别跟我这儿套近乎。我闺女得嫁一个像他爹这么厉害的才行,你儿子若没这本事,也是休想!”
“大哥!”李思文叫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记得咱俩在定襄的时候,你是答应过我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哪知道自己能生出闺女来?”
看着俩人斗嘴,小太监真哭了,这也没王法了,陛下的圣旨都不在意么?他跪爬了几步,再次抱住李牧的大腿,哭求道:“侯爷,您不接旨也成。那您写个条子说明一下吧,不然小的回去可真没命了啊!”
“你敢威胁我?”李牧瞪眼道:“好大的胆子啊!”
小太监只好耍无赖了:“侯爷,要不您杀了我吧,总好过回去受干爹的手段。”小太监便是吃准了,李牧不能杀他。好歹也是传旨的钦差,李牧杀了他,形同造反一般,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对李牧来说,多少有点犯不上。
果然如他所料,李牧见他态度坚决,琢磨了一下,叫来纸笔,写了一个纸条,放到了信封里,交给了小太监,道:“这是一封家信,我也不上火漆了,但若内容被泄露出去,你自己掂量着办。”
“小的以性命担保,一定亲手交给陛下,绝不会有人看到半个字!”小太监也不哭了,珍而重之地把信收好。这可关系到他的小命,容不得他不谨慎。生怕李牧反悔变卦,连赏钱也不要了,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好歹是传旨的钦差,如此回去了,面上也不好。李思文追上去,把元宝硬塞给了他,再回到大堂,却见李牧眉头紧皱,半点也没了方才的骄横之气。
“大哥,你怎么了?”
李牧叹了口气,道:“陛下终究还是不信我。”
李思文纳闷道:“既然大哥知道陛下的心思,大哥让陛下信不就好了么?为何还拒绝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