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冷笑道:“他们自然不会提了,对他们是最有利的。但是这钱,该收还得收,无规矩不成方圆。就按照当初约定好的,年后开始收钱,什么时候收回了成本和盈余,什么时候卡口再拆了。”
“明年,陇右,太原,扬州,各段的路都要陆续竣工,咱们的驰道就是打个样,如果没有规矩,交通这一块儿就没法管了,一条路没多少钱,但是往后类似驰道这样的路会越来越多,修建的负担也越来越大,如果没有资金填补进去,光靠朝廷或者光靠几个人、几个家族,早晚拖垮了去。”
公孙康连连称是,做好了记录。但等他写完了,他又恍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我的事儿吧,我不就是个工头么?
可是李牧不说,他也不敢问。反正交代下来的事儿,尽心去做好就是了。
接下来的是窦仁,李牧临走的时候,让他和李泰负责外务府的事情。本来没想过他能做得多好,但这两日见过李泰,从李泰口中得知这个窦仁是真心下了死劲儿的,虽然事情做得不是那么出彩,但是也没什么大的纰漏,更难得的是,他不但没有趁着职务之便贪钱,反而是自己搭上不少,亏本创业,精神可嘉。
李牧翻阅窦仁交上来的总结,再听他自己述职,搞得倒是挺像回事儿的。
没听出来大毛病,李牧也就没说话。但窦仁心里却有些毛了,李牧不出声,他还只当是自己没做好呢,央求地看向大堂里的其他人,想找个人帮忙说两句好话。但其他人自己都还没过关,谁敢装这大尾巴狼给他说好话,一个个低着头,都只当是没看见。
“做得还行,无功无过吧。”李牧终于给下了评语,道:“算是把底儿撂下了,还得看明年能盈利多少。”
李牧看向窦仁,道:“做事情,不能自己搭钱做。现在这几个钱,你能搭得起,但是以后呢?这可是大唐的外务府,不是谁家的一个小买卖,正式步入正轨之后,再出纰漏,你能垫进去多少?当你发现赔了钱的时候,脑袋里不要总想着,我把钱填进去补窟窿,而是得认真地想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窦仁连连擦汗,这种无形之中的压力,比直接挨骂更让他难受。
“不懂的事情,多问问长孙冲。”李牧看向大堂中间位置的长孙冲,道:“我的爱徒,年后就得回去内务府了,抓紧时间,不行就先把他给你的经验拿笔记下来,以后慢慢印证就是了。”
窦仁忙道:“都有记,一直都记呢、”
李牧示意他坐下,又看向长孙冲身边的吐蕃王子格姆,道:“半年来没见,有没有点长进?”
格姆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自己吹嘘自己,伸手去拉长孙冲的袖子。师兄弟俩日夜待在一起,长孙冲没法不担待着,道:“恩师,师弟已经颇有长进,外务府负责吐蕃、西域的事务,如今他也跟着一起做了。”
“这样就挺好,你也算学到了不少,听说你们吐蕃内乱平息了,过了年,你就回去吧、”
格姆立刻跪下,道:“师父,弟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师父明示。”
“做错什么,倒是没有。”李牧也没有拐弯抹角,道:“但你毕竟是吐蕃的王子。而你所供职的地方,是我大唐的外务府。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你如今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如就回到吐蕃去,有你在吐蕃,往后与大唐来往的时候,也算有点数了。”
“可是师父,徒儿还没学会什么?”格姆认真道:“徒儿如今会的本事,都是跟师兄学的,师父还没教过我。”
“哟?”李牧笑了起来,问长孙冲,道:“我教过你什么吗?”
“呃——”长孙冲心说,好像也没正经教过什么,但是自己现在确实比从前好了,本事也更大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便实心实意道:“师父言传身教,弟子受益颇多。”
“虚伪了、”李牧毫不留情道:“其实作为师父,我心里有数,没正经教过你们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有没有认真的研究。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手把手教,也许你们更学不会。我最擅长的是打铁,你愿意学么?”
“弟子可以学!”格姆倒是会借坡下驴,道:“弟子拎得动铁锤,也打过几回。”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牧不客气道:“自学成才,本门规矩。你想学打铁,本侯还不想交呢,一言以蔽之,打铁是本门秘技,之传核心弟子,你未到那种程度,少痴心妄想了。”
格姆吃了一瘪,却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李牧的脾气秉性,他已经听长孙冲说的差不多了,料想之中的事情,所以并不觉得失落。
李牧又看向了唐观,唐观苦笑道:“大哥,我来到洛阳,一直在筹备报纸的事情,但还没等筹备怎样,就被抓壮丁去押运粮草了。兜兜转转几个月,现在报纸都没办出来,算算时间,最快也得是年后了。”
“那就年后,都是小问题。”
最后,李牧把目光放在了马周身上。几个月不见,马周显得更老了,又瘦又小还白头发,看来这段时间没少操心。
马周见终于轮到了自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份还带着体温的总结想要交给李牧,但是被李牧直接推了回去,道:“你的这东西,太长,我懒得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的能力,我心里是有数的。侯府的大小事务,皆归你管,管不好,就是你的事儿,管得好,这东西我不看也就不看了。”
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我不看,但你可以给陛下捎去一份。满朝诸公,怕是心心念念都想看看呢。”
马周举起手来,赌咒发誓:“侯爷,这份总结,今日早间才写完,墨迹都还没干透,绝对没有外人看过。”
“用不着赌咒发誓的,我也没怀疑你。”李牧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给诸公看看,让他们见识一下差距,省得总存了心比较,比什么呢?是一个段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