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国舅……”
殿外传来高公公的声音,以及长孙无忌低声寒暄的声音,不多时,高公公回来,束手立在李世民旁边。
李世民抬眼瞅瞅他,道:“又给你钱了?”
“回陛下的话,国舅爷赏了五百贯。”
“哟,这回可没少给。”李世民这么说,也不是没原因的,长孙无忌出手一向不是很大方。在李牧来长安之前,打发宫里的这些内宦,都是一两银或者二两银的,到了高公公这儿,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一个小银器,价值个十贯八贯的。后来李牧经常出入宫门,随手都是小金鱼儿大金鱼儿的,显得他更加寒酸了。
五百贯,长孙无忌何时出过这么大的血。
往常,高公公会在李世民问起的时候,把钱拿出来表示愿意上交给陛下。李世民也会说,就当是朕赏你的了,高公公再收下。但是今日,高公公却没说这话,李世民微微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钱不是从他口袋里出的。
高公公知道李世民想什么,道:“陛下,老奴并非贪钱,只是这东西厂的小太监,番子,越来越多……但朝廷的预算,却没有咱的份儿,孩儿们立了功,也不能不赏,老奴这手头……”
李世民听出意思来了,笑骂道:“你这老狗,竟向朕要起钱来了!朕没钱给你,少打主意!”
高公公一脸苦色,道:“陛下,老奴实在是不敢跟陛下张口……要不,老奴写封信,求侯爷想个办法?”
“说起他……”李世民拿出三道奏折来,道:“这是他最近给朕上的三道折子,都是良策,都有建言,可朕却不高兴,你可知是为何?”
“老奴斗胆猜猜……”高公公试探道:“陛下可是因为奏本之中再无嬉闹之语?”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是啊……你看这奏本,若不是署名李牧,朕都要以为是某个循规蹈矩的臣工写的了,朕从前总是唠叨他,让他规矩些,可如今他规矩了,朕反而不习惯了——”
“陛下,老奴却觉着,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高公公劝道:“从前侯爷孟浪,多半也是因其年少,加之幼年缺少管教,无人教其礼数,天性不羁才会如此。而这些年,陛下对侯爷委以重任,加以教导。随着年岁的增长,侯爷成熟了也是正常。陛下该为侯爷高兴才是,若他一点长进都没有,陛下才要担忧呢。”
“说的也是——”
李世民把奏本放下,道;“这第一道奏折,是青雀带回来的。奏折中说,他在制造琉璃的过程中,发现了琉璃能放大物体。于是根据这种原理,做出了眼镜和显微镜。显微镜可用于医术,朕让人送去刘神威那里了。这眼镜,倒是一个好东西。可是朕怎么想不明白,为何太上皇戴上之后,觉得看得清楚,而朕戴上之后却觉得眼晕呢?”
李世民喃喃道:“朕想问问这事儿,可是相距这样远,朕若飞鸽传书,只为问这种闲事,倒是显得朕荒唐了……”
“陛下不妨在问其他事情的时候,稍待问一句,不妨事的。”
“嗯……”李世民又翻看另外两道奏折,道:“这个奏折是告诉朕,他建了医院,想让朕在长安洛阳也各建一座医院。朕不是不知道这医院的好处,只是长安洛阳,不比扬州。两个城,人口加起来超过两百万人。若是像他这样,这个不收钱,那个不要钱,国库恐怕负担不起……唉,说到这钱啊,朕又有点想他了。他在的时候,总能想办法搞出钱来。现在他在扬州,扬州倒是不缺钱了,可朕的内帑,却每况愈下、”
高公公心道,陛下可真是矫情。从前内帑连五万贯都没有的时候,日子也照样的过。现在内帑不过是从岁入百万贯,少了一二十万贯而已,就每况愈下了?还真是不知足呢。
而少的这部分,也是因为内迁了突厥的人口,导致皮革贸易减少了很多。但这部分的损失,在征收商业税之后,已经全都补回来了啊。只是补回来的钱,都变成了国库的钱,显得内帑少了而已。
高公公不出声,只听李世民自己念叨:“这事儿,暂时搁置吧,朕要准备打仗,拿不出余钱来。国库那边就更别寻思了,六部为争预算,打的头破血流,真是有辱斯文、”
李世民嘟哝着,拿起最后一道奏折,笑道:“真是想不到,这妇人孩童也有如此大的用处。李牧只用了一些糖块,腊肉,就做了这么多事,让百姓如此的积极,这不是能臣是什么?高干,着中书省行文,让天下各郡县,都看看,学着点儿。”
“诺、”高公公接过来,如今中书省已经‘下班’了,这事儿得明天才能办了。
看完了李牧的奏折,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抬起头来,示意高公公坐在长孙无忌刚刚坐过的书案旁边。高公公连道不敢,但李世民执意如此,他也只好听命行事。
李世民打量高公公一会儿,问道:“高干,朕最近还有一个想不通的事儿,你帮朕来参详参详……你说,为何最近国舅给朕的建议,朕都觉得十分不妥呢?但是国舅说的话,朕也没挑出来什么错处,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高公公不敢轻易回答,眼珠一转,问道:“老奴斗胆问一下,陛下近日觉得谁的言论更合乎心意呢?”
“谁的言论……”李世民想了想,道:“长孙冲、”李世民露出笑容,道:“朕的这个外甥,着实的不错。能力出众,为人还谦逊,不骄不躁,可谓是人才中的上品。还有洛阳的那个马周,朕让他旬日一封奏本,报告洛阳诸事。言语凝练,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废话,效率也高。还有朕的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