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知道江一柔的来意，可她还什么都没说。男人上了车后，让周泽宇将车开到了下一个路口。

“你知道我是谁？”江一柔还是开了口。

“知道，你昨天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现在你长大了，跟她长得也越来越像了。”男人镇定自若，就像在等待一场迟来的审判。

一听他这么说，江一柔的心一沉。在之前她若还有四五分的怀疑，现在便是一分也没有了。

“我对不起你妈呀……”男人的声音里有些颤抖，“自你走后，我年年都去给你妈上坟，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觉得对你妈有愧……”

江一柔跟那个男人坐在后排车座，周泽宇坐在驾驶位，他没有回头，而是一直盯着前方，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为什么会对不起我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个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摇摇头说：“我跟你妈很早以前在一个厂里工作，我们早就认识了，但是不熟。那个时候，工厂效益不好，我就想着，干脆提前下岗再就业，反正我对那份工作也不喜欢，于是学了个炸麻花的手艺出来摆摊，生意还算不错，日子也过得去。”

“但是我那媳妇，总觉得这不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因为这事，她跟我闹的也挺僵的。我心里郁闷呀，觉得连自己的亲人不理解自己，这还有什么意思？后来有一次，你妈刚好路过，被我给认了出来，于是送了她一提麻花。那次之后，她便每周都来买麻花，说我炸的特别酥脆好吃。这一来二去，她便成了我的老主顾，我也经常给她的那提麻花里多放几根。”

“你妈呀，真是个好人，我都说了大家是老熟人，随便给些钱意思意思就行，甚至就算不给钱都行，但她每次都很实诚，该给多少一分都不少给。大概这么过了一年多，我们都能感觉得到，相互是有好感的。但是能怎么办呢？各自都有家庭，也都有孩子，顾虑这儿，顾虑那儿，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后来，我们也想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非要每天生活在一起才叫过日子，能在心里有个惦念的人就行了。”

说到这儿，男人回头看了江一柔一眼，又低下了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好意思，我说的这些话太不要脸了，你怎么骂我都行。可是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在抱团取暖。你也知道你爸是个什么人，钱都要自己拿着，家里却不管不顾。这些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要让你理解你妈那时的心境也有点强人所难，毕竟孩子都是希望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可对于你妈来说，日子太难过了，她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江一柔想起来，那是自己上初二的时候。有一阵子，江家宝连着好几天在外打麻将都不回家，也不给家里钱，袁玉秀便去打麻将的地方找他，却被他轰了出来。后来，袁玉秀为了不影响她学习，在外借了钱给家里用。

等江家宝几天后回家时，袁玉秀便要跟他离婚，结果江家宝大发雷霆，在家里发了好几天的火，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那时的江一柔，甚至在心里埋怨她妈，为什么要提离婚，他们离了婚，自己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了，会被同学取笑的，更何况，爸爸已经回家了，和和睦睦的不好吗？反正已经忍受这么多年了，再忍受下去不就好了吗？这样，起码自己不会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