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因为长时间的关闭，空气并不流通，有一股沉闷的气味，但并不难闻。相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这里熬过药关系，此时那些药味与房屋内沉闷的熏香味结合在一起，倒是一股奇妙的气息。

说不上好闻，但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小姐，您的药可是熬好了？”

屋子里太黑了，越往内间去越是黑暗。即便是眼睛好，向嬷嬷也有些看不清晰，只能试探着开口。

“熬好了，我已经服下，再休息一便能够恢复。”游意语调轻松。

向嬷嬷闻言便松了一口气，脚下也顺着游意的声音继续往前。但这次她没有摸索上多久，便停下了脚步，因为她触碰到了桌子。

游意的闺房，向嬷嬷是十分熟悉的。在游意还痴傻的时候，冯怜儿自然是懒得照顾游意，剩下的时间自然都是向嬷嬷来。所以这房子向嬷嬷来没有千次，也有几百次了。

小小的雕花木桌子一摸索到，她就知晓已经差不多要到游意的床榻前了。而从她这个位置，确实能够看到被床幔紧紧围绕的床榻上，此时正躺着一个身影。

只能影影绰绰地看个大概，具体如何却是看不甚明晰。

就在向嬷嬷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个清楚的时候，游意却开口了，“嬷嬷，药罐我已经放在桌上了，你收拾了便出去罢，我再歇一会儿。”

向嬷嬷便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将桌上的药炉及剩下的药渣收拾了。临了走的时候，她实在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小姐，你真的没有不适吗？”

游意却是迟迟没有回话，时间缓缓过去，久到向嬷嬷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黑暗中却是传出一阵低低地叹息声。

“嬷嬷，本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如今的模样，但未免你太过担心……”游意声音清冽。

向嬷嬷能看见她边说，边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那层层床幔中却是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

该如何形容那只手。

向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身影以及那只手。从未见过这般消瘦的游意，以前那身肥肉早已经消失不见了，此时的游意不要说肥肉了，她身上连普通的肉都已经没有多少了。

此时的游意，几乎只是一层皮包裹着全身的骨头。本来圆滚滚的面庞，只剩下一双嘴唇还有些肉，其他部分都只是一层皮毛。所谓的“骨瘦如柴”来形容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小……小姐……”向嬷嬷甚至一时都不得言语。

游意却是微微一笑。她的声音依旧清冽，笑道：“可是吓到嬷嬷了？”她也不想这么瘦，但是【相思丸】的药效就是如此。

迢递魂梦万里，恨断柔肠寸。知何时重见，空为相思瘦损。

想要以毒攻毒治疗身上的余毒，服下【相思丸】的疗效是最快的，只是取代而至的便是副作用。四十九天之内，服毒之人每日受到肝肠寸断地痛苦，更是会日渐消瘦，待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服毒之人全身的肉都已经清减消亡，只剩下骨与皮的存在。如此，最后只剩下内脏的存在，而毒素便会传递到这些内脏所处，如此，人才能够最终毒发身亡。

便是医术绝绝如她，最多只是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相思丸】的毒性毒死，也是无法改变这后遗症。事实上，按照【相思丸】的药效，本来不至于这般恐怖，但游意因为赶时间，还加快了这药效。所以如今这幅模样也算是咎由自取。

她这几日一直待在房中，不出房门半步，便是担心出门就会吓到别人。

今日之所以让向嬷嬷一见，一是因为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相思丸】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她也已经服下了滋补的药材，明后日已经就能够恢复几分。二则是怕向嬷嬷担心太过。

但如今看来，还是吓到别人了？

游意心中苦笑了一声，但面上还是没有丝毫表现，只是含笑看着向嬷嬷。

但是让游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来以为是被她吓到的向嬷嬷，片刻后却是在双眸流下了滚滚热泪。

“嬷嬷你这是……”

游意看的是目瞪口呆。相比于香芸，她倒是见过几次向嬷嬷着急时的模样，但从未见过向嬷嬷这般老泪纵横的模样。

“小姐！你受苦了！”向嬷嬷再顾不得其他，几步走到床边，含泪看着游意，泣声道：“老奴没用，让小姐要受这些苦痛。”

游意这时才反应过来，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这与你何干，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而体内的那些余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就更和向嬷嬷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