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之在丈夫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反复发烧咳嗽,每次一咳,胸口也跟着剧烈的绞痛。一开始以为是感冒的缘故,吃些药就可以了,且知病情不但没有得到缓解,时常还会出现头晕心悸。最近胸部越发疼得厉害,连内衣碰触都会疼得冷汗直冒。老朋友已经两个月没光临,她以为是更年期到来的正常反应,问了几个姐妹也有类似的情况,就没有多在意。
前天傍晚,她在厨房煮饭的时候,突然两眼一黑晕倒过去了。在丈夫严厉督促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到医院。她是深恶痛绝那个地方的,一进来就要花钱。这些年,为了给儿子治病,钱就像哗啦啦的自来水,没个去向。
尿检、抽血化验、彩超,等了一个上午,又被叫进妇科检查室,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大夫给她的**做了仔细的检查,然后面色沉重的说了一句。
“乳腺炎二期了,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大夫,您能不能开些药让我带回去吃?我家还有一个呆儿子要照顾,没办法住院。”
她第一次听说**还会得病,而且确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听完女大夫的一番解释,浑身一阵寒栗,心头痛楚难忍,脑里闪过一丝绝望:自己走了,清远怎么办?
“你的病发现的还不算晚,现在开始住院治疗兴许还能救回一命,不治疗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乳癌病变很快,有些患者不相信,一两个月后病发后悔了却已经太迟,你不能再犹豫拖延了。”
从检查室出来,老大夫再三叮嘱她。在门外等候的宋铭看见妻子出来,急忙迎上去扶住她问要不要紧。余敏之抬头看了丈夫一眼,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夫要我马上住院,老宋,我们该怎么办?还有清远......”
“敏之,我们听大夫的,清远有灵子她们照顾,你不要太担心。”
从妻子的表情和语气里,宋铭已经猜到这又是一个难迈的坎。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出医院大门。余敏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要丈夫陪自己去墨林公园,这个他们大学的时候经常约会的地方。
两人迎湖走了一圈,最后在石塔前的长椅上坐下来。余敏之斜靠着丈夫的肩膀,低垂的目光划过一丝凄凉。
“十九岁认识你,一晃二十八年过去了,我们的清远也快十四岁了,最放不下的也是他啊。”
“是啊,我们的清远。他会叫爸爸妈妈的时候仿佛还在昨天,这些年你为他流了多少眼泪,多少次哭着说熬不下去了,熬着熬着不也熬到他十三岁了。今年的他又比去年懂事多了,会帮妈妈倒垃圾、给爸爸拎鞋子,还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真的很爱妈妈,只是不太会表达,这一点像他爸。”
余敏之偎在丈夫的怀里忍不住啜泣,叮嘱他自己走后,再苦再累也不能扔下孩子不管。如果有遇到不嫌弃清远的女子,他们可以重组家庭,相互照应。宋铭搂着妻子,沉默无语,眼里满含忧伤和自责。
“曾经沧海难为水,敏,过去的那些苦和累就让它们过去了。眼下的难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个家有你才有希望。”
“医生说这是容易复发的癌症,就算治好多活五年八年,看着你卖掉房子,负债累累,清远跟着受苦,不值得啊,我也会生不如死。四十八年,也算大半辈子,不治了。
抚着妻子冰凉憔悴的脸庞,两行热泪沿着宋铭清瘦的脸颊流下来。他知道妻子如果不是失了生的希望,断然不会说出这些决绝的话来。
“老天有眼,总有怜悯我们苦痛的时候。敏之,什么都别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医院。”
此刻的格灵正和季开彤在一起。
他们一早去了新华书店,在那儿停了半晌功夫。两人兴致勃勃地一起品论新书,研究琴谱和书法,聊得不甚欢喜。
从书店出来,两人又去商场给老太太买衣服。衣服都是两人一齐看中了才买,他们发现尽管很久没有一起出来逛街,默契依旧。
格灵在各个柜台搜寻各式男装,打算为老师添件新衣裳。季开彤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便往外走。
“现在退休没事做,整天窝在家里,穿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不要浪费钱了。家里衣服那么多,够穿。”
“老人家别骗人,余老师都告诉我了,您过几天就要去外地讲学。这些年每次您买衣服给我的时候,难道心里没想过这个丫头哪一天也可以孝敬一下您?”
季开彤注视着她调皮而可爱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格灵歪着头,睁大眼睛认真观察他的眉目,又追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哪怕头脑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都没有?”见他再次摇头,不由撅起小嘴,硬是把他拉回商场,一件一件地要他试穿。
“水灵儿,你是不是要把你的老老儿冻出感冒来才出气啊。”
“我乐此不疲!教授再试试这件。”
她故意把一套银灰色的时尚西装递给他,见他发抖哆嗦的样子,担心真的被自己害着凉,便不敢再逗他,挑好一件两人都觉得中意的大衣,赶紧到收银台结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