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念头划过脑海,何思远僵立当地,竟有些痴了。
隐身于拐角处的了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一脸落魄的老童生,唇角一撇。
“蠢材,这就上钩了。”身旁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若是何思远在此,定会惊讶于这人竟开口说了话。
早该“飘然远去”的觉明禅师,此时正抱臂靠立在一棵树上,张口得,露出满口的黄牙,与通身的烟火气。
了空淡淡地扫他一眼:“还好你修的是闭口禅,不然就真露馅儿了。”
“得了,给钱罢。”觉明一脸地不耐烦,翻掌向上,不住地舔着唇:“洒家多少日子没吃酒了,快把钱予了洒家,洒家要去吃个痛快。”
了空看也没看他,抬手便是一小袋银子。
觉明接过,熟稔地掂了掂,咧嘴露出黄牙:“痛快,洒家告辞。”
话声未了,转身就走,须臾便隐没于树影间。
了空却不曾走,仍旧遮掩身形藏在原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思远。
东风时来,将他的衣袖拂起,现出他手中一张华贵的云笺,那笺上的“芳春会”三字,若隐若现……
…………………………
朱氏病了。
从卧佛寺回来的下晌,便躺倒在床。
因东平郡王领了西南赈灾的差事,两日前便离开了玉京城,葛福荣家的便将此事报予了王长子徐直,由他拿着东平郡王的名帖,去太医院请来御医诊治。
那御医来得很快,三两下便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叮嘱此症需得静养,便拿着诊金去了。
至掌灯时分,宁萱堂便弥散出了淡淡的药香,葛福荣家的闻了半天,总觉着这药香与王妃平日吃的养生汤,一个味儿。
然后,她的心便吊起了老高。
这就是没病了。
虽然她非常大逆不道地希望着,朱氏是真的病了,最好能病到要死的程度,也好消停些。
可如今这情形,却正相反,葛福荣家的自是心慌意乱。
没病,才是有病。
且朱氏这病得还不轻,都躺床上哼哼了,显然就是那三横一拐弯儿的“毛”病啊。
王妃,您还真好意思病啊这是。
葛福荣家的很想一口唾沫把朱氏给喷醒。
多大年纪了,孙子都有了,倒还得起了这让人说不出口的病来,简直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然而,纵使满腹牢骚,葛福荣家的却是只字不敢提。
不但不敢提,且还不敢禁诸人之口,以免“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妃在卧佛寺见着了娘家某位亲戚,这真不算大事,朱家穷亲戚本就多,每年上门打秋风的都有好几拨,有一些连朱氏都不认识,多出个大表哥也很正常。
再一个,王妃彼时亦未如何,不过与那大表哥略叙了几句话,便自分开了。
这整个过程,葛福荣家的都非常煞风景地在旁站着,两眼一霎也不霎地盯着这对男女,做好了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他们私相授受的准备。
幸而,这两个似乎也是懵的,虽都在竭力掩饰,那眼神中的震惊,却不像装出来的。
这便表明,这是一次真正的偶遇,而非早有图谋。
毕竟,当时提出去塔林的赏景的,并非朱氏,而是她葛福荣家的。
一念及此,葛福荣家的就很想扇自个儿俩耳光。
真是多嘴多出来的事儿。
她发誓往后再也不多嘴了,管她谁亲谁疏,她只管做个闭嘴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