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庭芳是武人思维,办事情直来直去的,被人软刀子阴了一把,最近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忽然听到个好消息,他自然十分激动。
他在殿内来回走动了两圈,忽然转身,背着手道:“我耿家可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家,他们既然愿意来,我耿家就愿意保护。去,你派人去接引他们,确保他们路上的安全。
“另外拨一批粮食出来,凡到了我耿家地盘上的,皆给他们发食物,让他们能尽快到汾河南岸。
“命令史台派人丈量南岸土地,按人口分地,一人一亩,哪怕是怀里的小孩,也要算进去,不得慢待。”
家臣斟酌着问:“南岸大片抛荒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作物,而且面积越来越大,让南边来的流民耕种那样的土地,恐怕……”
耿庭芳抬手制止属下往下说,“那些土地没有问题,让他们放心耕种。你尽快安排一批粮种送到南岸去,就放在田边,自有人带走。”
家臣一头雾水,但家主如此吩咐,他便只能如此办了。
他先去了令史台传达命令,便丢开了丈量土地的事情,而后便去了粮仓,批复了粮食出库的问题,命令心腹亲自送粮种到南岸去。
家主如此重视这件事情,他便不允许其中出一点纰漏,不交给心腹他不放心,万一哪个见钱眼开的狗东西用了霉米换新米怎么办,更有甚者,倒走一半米再掺一半沙子怎么办?
他自己则带着大批粮食到了耿家地盘的南缘处驻扎。
他吩咐:“清查北上人口,分发口粮。”
门人俱答:“是!”
门人呼啦啦散开,只留了足够的人手搭建营房存放粮食。
北上的人大多携家带口,还带着不少浮财,既不敢堂而皇之地夜宿大道旁边,也不敢深入树林太多恐遇危险。
耿家门人便提着灯笼,沿着小道寻找流民的踪迹。
“呀,什么人?!”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正在喂饭,忽然看到黑影闪过,那一口饭直端端冲着孩子的鼻子就去了,喂得孩子哇哇大哭。
这家的男人听到哭声,跑了过来,展臂圈住了妻儿,赫然就是那日拉过涂山铃的车夫。
车夫大着胆子道:“别怕,有阿爹在呢。”
树林中窸窸窣窣作响,一个人率先走出,面容被火光照亮,此人面皮黝黑,额角还有刀疤,看上去很是凶悍。
刚刚堪堪止住哭声的小孩儿哇一声又哭了。
来人眉头紧蹙,淡淡看了小孩儿一眼,弯腰放下一个布袋子,“我耿家家主开恩,给北上的人分发口粮,你哭个什么劲?”
他转身就走,“早些睡,明日早些出发,有人在汾河南岸丈量土地了。”
他行事又干又硬,跟耿庭芳一个样。
明明是做好事,却无比吓人。
小孩见人走了,终于止住了哭声,却还是把脸埋在娘亲的怀里,不敢出来。
车夫检查了一下布袋子,“娘,真是粮食!”他又激动地看向妻子,“真的是粮食!”
他家的浮财不多,一家十七八口人要一起搬迁,那些钱根本就不够做盘缠的,他吃东西都扣扣索索地吃。
只有老人和小孩一天吃三顿,他和兄弟几个都只吃两顿。
马车上,一个老妇人冒了头,颤颤巍巍地下来,打开了粮袋,白生生的大米从她指尖流过。
她抓着儿子的手,“东泽君是个好人,你们谁都不能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