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时节,天津来人了。
来的这人,人称八爷,鞍前马后的跟了陆克渊许多年。在陆克渊身边,他先前甜头没少吃,如今苦头也没少尝,原本是个胖子,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他生生煎熬出了一副苗条身材。
八爷告诉陆克渊,说天津卫现在已经乱套了,臭鱼烂虾们这一回乘风破浪,全盯着他们杀了过来。码头和买卖,让人抢的抢砸的砸,这要是再这么撒手不管下去,要不了多久,陆克渊的字号就要连粒渣子都不剩了。
陆克渊听了这话,却是问道:“白子灏现在忙什么呢?”
八爷答道:“他家的宅子不是让火烧光了吗?他派人把那片地方清理出来,说是明年要重新盖新的。”
陆克渊点了点头,又问:“他还有别的举动吗?”
八爷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他和咱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陆克渊把这话琢磨了一番,深以为然。白子灏的确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们是混混,而白子灏目前更像是活跃在军政两届的一名皮条客。白大帅留给他的人脉,这回被他一条条的发掘出来攥在了手里,他少了半截腿,脑子反倒开了窍,有些心术和智慧了。
“虞嘉棠呢?”他又问。
八爷这回一拍大腿:“你说那个虞司令啊?他不知道得罪了谁,让人下了毒,现在都不知道死活了!还有人说是咱们干的。”
陆克渊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正好还能吓唬吓唬白子灏。其余的兄弟怎么样?”
“东躲西藏的混日子呗!大哥,你赶紧回去吧!这缩头乌龟的日子,兄弟几个可真是过够了!”
这话不用八爷说,陆克渊也是归心似箭,但是心里越着急,行动上越要稳当,他一句一句的把话说给八爷听,教他回去之后如何说如何做。他先说一遍,八爷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当天晚上就赶回天津去了。
八爷刚走,侯英俊又来向他作了报告,表示陆克渊不必担心外面那些贼眉鼠眼之辈,凭他侯某人的势力,他不开大门,连只飞虫都甭想溜进来。
陆克渊连连点头,及至回到房内见了希灵,他说:“等老八那边一有消息,咱们就回天津去。”
“你也着急了?”
陆克渊笑着摇了摇头:“唉,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然后抬头看着希灵,他笑微微的又道:“后悔了,应该娶个丑媳妇的,丑妻近地家中宝。”
希灵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忍不住就望向梳妆镜照了照。陆克渊一夸她,她看自己容光焕发,果然像是出落了一般,气色比先前好看了许多。
于是她美滋滋的说:“后悔也晚啦!”
希灵相信陆克渊有重返天津的实力,但是除了陆克渊,她是谁都不信。她也并没有把满肚子的话全倒给陆克渊听,陆克渊允许她有心事,横竖她那心里装的真是只有“事”,而非人。
侯英俊近来对她是日益的黏糊了,大概是看她并没有向陆克渊打小报告,便以为她心中也对自己有几分钟情。当然,论年纪,他比陆克渊年轻不少;论财产,他起码是比现在的陆克渊强;至于相貌——他一直认为自己人如其名,真挺英俊。凭着自己这一身的风流劲儿,他想自己再加把力气,不怕这位摩登小娘子不动心。
希灵对于陆克渊之外的男人,既不感兴趣,也不对他们抱有希望,侯英俊是好是坏,她全然不往心里放。只是这几天侯英俊对她的攻势明显加了紧,只要是在没人时看见她,必要笑出满口的牙花子来,她心里就犯了嘀咕。
这一天,侯英俊买回了两件貂皮大衣,一件给九香,另一件更昂贵一点,送给了希灵。当着陆克渊的面,他说这是九香的意思,是她们小姐妹两个感情好;及至陆克渊不在眼前了,他嘻嘻的笑问:“嫂子,那大衣的尺寸,是我估摸着定的,看你穿着挺合身,可见我这里眼力还不错,一估一个准。”
希灵没法子再装傻充愣了,索性也笑了笑:“你干嘛成天拿眼睛估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