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感觉,自己和陆克渊是被那名军官带进军营里来了。
当然,她原来也没见识过军营的模样,只是看汽车驶进个大院子里,院子里远远近近坐落着几排砖瓦房,远方还有一队士兵在那里来回的齐步走。而砖瓦房的门前全有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岗,角落里立着木桩子,桩子上还拴了几条很肥的大狼狗。
汽车停了,军官吆喝一声,让希灵和陆克渊下去。希灵下车站稳当了,嗅到了寒冷空气中有烀豆子的味道,似乎附近有个厨房,正在做红豆饭一类的吃食。回头再看陆克渊,她心中有愧,垂下了头——早知如此,宁可饿肚子,也不该去卖那把手枪的。
前有军官领路,后有士兵押送,她和陆克渊走向了最近的一间房子里去,走着走着,她的手忽然一暖,是陆克渊把它握了住。她合拢手指回握了,同时越发悔青了肠子——真的,为什么非要去卖那把手枪呢?明明还有别的东西可卖,为什么就像被鬼迷了似的,非要卖那最不该卖的呢?
紧紧握着陆克渊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哭出声音来。
寒冬腊月,天气是要多冷有多冷,然而房子里面全有大火炉子,却是温暖得很。希灵跟着陆克渊进了门,就见这屋子里未做任何装饰,四壁是水泥墙,脚下是水泥地,对着房门摆了一套桌椅。桌子后坐了一名军官——这军官定然是个大军官,因为敢于坐没坐相,把两只穿了马靴的脚架到桌子上。上身穿着一件不甚白的白衬衫,他将双臂环抱到胸前,披在身上的黄呢子军装一半挂在他的肩上,另一把已经下垂得拖了地。
这位大军官,平心而论,长得不赖,是条浓眉大眼的威武汉子。转动眼珠扫视了希灵和陆克渊,他姿势不变,直接懒洋洋的开了口:“你俩是两口子?”
希灵抢着点了头:“是。”
军官一抬眉毛一撇嘴:“行,一对贼鸳鸯。说吧,那把枪,你俩是怎么偷来的?”
陆克渊这时开了口:“你说的是李金魁那把勃朗宁手枪?”
“别他妈废话!知道还问!”
陆克渊的声音很稳:“枪是我的。”
军官把抬起的眉毛落了下来:“操!到了这个时候,你他妈的还嘴硬哪?”
陆克渊答道:“那把手枪是比利时造,我在天津的时候,有个白俄将军名叫奥金涅茨,是他送给我的。若不是我现在遇了困难,我不会舍得把它卖给李金魁。你们和李金魁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也与我无关。但那个‘偷’字,在下不能承认。”
军官笑了:“哟,还他妈白俄将军,我告诉你,你甭他妈的拿大话吓唬老子!李金魁拿着那把枪在街上嘚瑟,已经被我押进大牢里去了!李金魁我都不惯着,我能饶得了你?赶紧说实话,要不然,我揍你了啊!”
陆克渊叹了口气:“我用不着偷,只要有钱,这种枪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是想弄枪,在下也可以帮忙。”
军官放下双腿挺身而起,身上的黄呢子军装这回彻底滑落到了地上。将两手的大拇指插到牛皮腰带里,他一边用手指轮流叩着皮带,一边狐疑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克渊向他伸出了手:“敝姓陆,陆克渊。”
军官抽出一只手,隔着桌子伸长手臂,漫不经心的和陆克渊拍了个巴掌:“陆克渊?不认识。”
陆克渊和颜悦色的又问:“还未请教长官的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