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小桐拎着一只皮箱来了,把箱子拎到房间里,他看陆克渊不在,便前后左右的环视了一圈,又伸手把梳妆台上的雪花膏瓶子摆成了一排。
然后,没头没脑的,他忽然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希灵打开皮箱,正在翻找一顶新遮阳帽,听了这话,她抬头答道:“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小桐走到窗前向外望,头也不回的答道:“你用不着我了,我还不走?”
希灵听了这话,终于咂摸出了点不大对头的滋味。走到小桐身旁,她伸手一拉他的胳膊:“你最近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什么用得着你用不着你的,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跟我赌气?”
小桐随着她拉,反正是坚决的不肯回头:“我没赌气。”
“你少嘴硬!”
小桐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一口气吁出了足有几千年的心事。然后把头垂下来,他没精打采的低声说道:“好,我不走了,你让我走我再走。兴许我留下来还有用呢!”
希灵狐疑的看着他:“又觉得自己有用了?你有什么用?”
小桐冷着一张脸转向了她:“你心真宽。”
希灵微微的皱了皱眉毛:“有话不直说,还学会敲打我了?”
小桐翻了个白眼,一脸一身的不耐烦:“你也别装傻了!反正我就在那旅馆里住着,你有事就打电话叫我。谁敢欺负你,我就宰了谁!明白了吗?”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背影都是愤世嫉俗的。希灵没留他,目送他走远,同时心中暗暗的升起了个惊叹号。
小桐的意思,小桐对她种种的恶声恶气不耐烦,她直到现在,才渐渐的有点明白了。扭头望向镜中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脸,并没有沾沾自喜的意思,只是诧异,可是转念再想一想,她又觉得小桐的心思,并不算是匪夷所思。
有那么一阵子,她俩真是相依为命的。两人一个扶着另一个,顶风冒雪的东奔西走,工厂开工之前,家里没人手,一个大小桐,顶得上两三个壮劳力,而且从来不叫一声苦,并且还得分心照顾着她,她推门刚一出来,他就在院子里挥了手,没大没小的吼:“你回去!外边冷!”
若是心里没有真情,一个半大孩子,逼死他他也卖不出这么多力气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希灵没了主意。小桐是她的人,一片真心一身力气都给了她,所以她不能害他。她从身到心都是归了陆克渊的,再不能匀出一丝一毫给他,既然如此,索性找个机会向他挑明坦白,也让他早早的收了妄念。
“也许一气之下,就跑了。”她想。阵页讨血。
不过,说不说是自己的事,跑不跑,是他的事。他可以年少无知,但她不能不懂事。
希灵决定一回奉天,就和小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现在对他们来讲,奉天也算是个熟悉地方了,到时候他是赌气还是撒野,还是离家出走,她都不怕,他真跑了,她也有法子把他找回来。
希灵换了一身单薄的连衣裙,又仔仔细细的搽了粉拍了胭脂,最后用手指肚一蹭嘴唇上多余的口红,她推门进了走廊。走廊阴暗,她的神情也阴暗,然而穿过走廊进入客厅,阳光在她脸上一闪,瞬间闪出了一张明媚喜悦的面孔。
然而,那明媚与喜悦像一张不甚合适的新面具一样,竟是在她的脸上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