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城阜成门,这是新安城内城之中位于横向中轴线上东端的城门,此时阜成门外早已经被禁军把手,百姓们只能是隔着禁军的防线朝城门看去,因为他们是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大人,这一次任务艰巨而危险,希望你能够顺利完成,即使完成不了,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内阁首辅、文华殿太学、工部尚书涂志远拉着内阁大臣、文华殿太学、刑部尚书黄其武的手,轻声说道。
黄其武连连点头,然后对涂志远说道,“首辅放心,既然应承了这件差事,那么其武必将鞠躬尽瘁死而…”
“不可,不可。”,没等着黄其武说完,涂志远就拦住黄其武,硬生生让黄其武将后几个字都咽回了肚子之中,涂志远摆了摆手说道,“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另外你也要考虑到陛下的难处。”
涂志远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回头,见一众大臣们都在身后,于是便放心的压低声音对黄其武说道,“内阁虽说就这些人,但是也不是说个个都能用的,本辅老了,经不起折腾了,焦小白也是,秦启伟还年轻但是并没有经验,肖光仁就不用说了,自从上庸城之后就一直称病在家。至于贻清,他那条腿现在那个样子,也去不了。所以理解吧。”,说着涂志远还拍了拍黄其武的手。
“首辅,这些下官都清楚,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考虑怎么能够把这件事儿妥善的解决。”,黄其武微微一笑,紧紧的握着涂志远的手说道。
涂志远点了点头,“本辅在新安城等你归来,届时黄土垫道、红绸铺地,本辅定在楼外楼为你大排宴宴。”
黄其武这一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马车便缓缓驶去。
“首辅,有把握么?”,见马车驶去,一直在后方等待的内阁大臣、文华殿太学、户部尚书焦小白便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涂志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焦小白问道,“焦阁老怎么看?”
“整个中土已经乱成这样了,陛下和贻清那厮到底是要做什么?还觉得中土不够乱?”,焦小白显然有些不满的说道。
让焦小白没想到的是,涂志远却微微点头,“恐怕陛下还觉得乱的不够呢。”
“首辅,此话怎讲?”,焦小白有些疑惑问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什么叫做觉得还不够乱?
涂志远轻轻的拍了拍焦小白的肩膀,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也在这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过还是历练的不够啊。须知大乱方能大治啊。”,说着涂志远便不再管依然充满了疑惑的焦小白,直接转身离去了。
“大乱方能大治?”,焦小白眯着眼睛嘟囔了一遍,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不管,只要不朝我要钱怎么都行,要钱的话反正国库是没有。”
“让本官带着你,是真的打算保护本官,还是另有打算啊?”,在远去的马车上,黄其武看着身旁的少年轻声问道。
这位少年正是如今的禁军大统领杭既白,杭既白微微一笑,“陛下自然是让末将来保护黄阁老的。”
“杭大统领,你知道现在本官最怕的是什么么?”,黄其武似乎并没有拘泥于刚才的问题,而是看着杭既白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杭既白听到黄其武的问题之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此去涿州有不利?”
“不,这一次本官去涿州缉拿刘景林,不过是成与不成而已,成则会重挫涿州的士气,而且按照涿州公的性子,恐怕是不会任由我们将他的世子带走的,不成那就是涿州起兵造反之日。”,黄其武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杭既白继续说道,“贻清贵为内阁大臣兼领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如今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是当今圣上的第一谋士,甚至被称之为圣上的影子。如果这样的人图谋不轨的话,莒国危矣。”
黄其武是真的胆子大啊,明知道自己同贻清关系密切,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自己告诉贻清,然后贻清给他下绊子么?杭既白心中暗想,不过嘴上却说道,“黄阁老多虑了,末将观贻清先生并不是这样的人。”
黄其武面对杭既白的说辞只是微微一笑,实际上这种担忧并不仅仅存在黄其武一个人心中,内阁当中也有不少人存着这样的心思,别的不用说,就刚才涂志远的那番话,其中也多少也夹杂着这样的意思。
从历史上来看,权臣是最爱把持超纲,而宠臣则会大概率的搅乱朝纲。如今莒国的国政才刚刚恢复正常,如果这个时候贻清做了一些搅乱朝纲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当今圣上会不会纵容他,毕竟当今圣上太过于信任他了。过去,黄其武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不算太关注,因为在他看来贻清这个人很聪明,但是自从昨天贻清在家中宴请他,并道出了要缉拿刘景林的事情之后,黄其武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缉拿刘景林,这就是捅马蜂窝的事情啊,黄其武理解贻清所说的要“大乱方能大治”,但是他心中依然有隐忧,如果这个问题出现了任何差池,恐怕结局就不一定是贻清所构想的那样了,那么莒国必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这一次贻清能够想出“大乱方能大治”这样的险招,未来还不一定能想出什么赌国运的事情。将莒国置于这种稍有偏差就会动荡的危局之中,这还是作为人臣所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见黄其武一脸阴沉的模样,杭既白就知道黄其武依然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其实别说黄其武了,就连杭既白在听说了朝廷要缉拿刘景林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这完全就是逼着涿州公刘谓崖造反嘛,他还专门问过贻清,而贻清的答案只有六个字——“大乱方能大治”。
这什么“大乱方能大治”,杭既白想不太明白,但是杭既白能够明白的是一点,那就是他觉得贻清就是在赌,在赌莒国能够在中土这次的乱局之中解决涿州的问题,彻底的解决国君的心病。
“阁老,这次的事情,末将以为圣上和贻清先生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杭既白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黄其武拦住了。
黄其武摆了摆手,“昨天贻清跟本官说了一晚上,所以本官才会在今天向圣上讨了这个钦差。首辅和焦阁老都已经老迈,肖光仁那厮一直待在家中,秦启伟还太年轻。既然圣上和贻清要赌,那么起码出牌的人还是要稳重一些的,本官不去,又有谁能去呢?本官不是怕死,本官忧虑的是这莒国国运!大臣也好,圣上也罢,如果将国运用来赌的话,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无数次。如果算计的精巧,没准能够赌成,但是每一次都能赌成么?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么?”
面对黄其武近乎咆哮的状态,杭既白是哑口无言,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了。
十天,从新安城抵达涿州州府昌黎城,钦差黄其武一行人用了十天的时间。
熙和二年三月十五日,钦差黄其武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昌黎城城门外,一时之间在昌黎城内外引起了轰动。黄其武是皇帝钦命的钦差大臣,一行人之中走在最前方的是禁军的骑兵,手中高擎着书有“钦差大臣”的大旗,黄其武、杭既白所乘的马车则由三十名禁军骑兵拱卫,这种阵势在涿州是从来没有过的。这还是刘谓崖就任涿州公以后,“钦差大臣”第一次驾临涿州。
实际上,“钦差大臣”一行人还没有抵达昌黎城外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涿州公府之中。当初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苏醒过来的涿州公刘谓崖,并没有像家人担心的那样猝然离世,竟然非常神奇的苟活到了现在,只是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大不如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曾经叱咤中土的猛将确实已经走到人生的最后阶段。
“父亲,钦差应该快到了。”,望着病榻之上的父亲,刘景林毕恭毕敬的说道。
病榻上的刘谓崖只是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于这种问题并不是太在意,而刘景林却依然站在那里等着父亲的命令。
“你怎么看?”,刘谓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刘景林想了想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孩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