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秦若兰的话反反复复的在刘谓崖脑海中回荡着,“百姓已经无法再承受战争了”、“再打下去恐怕莒国也会像澹国一样覆灭”、“您会继续统一中土的大爷”。
刘谓崖的目光再一次暗淡了下来,刘秦若兰说的没有错,如果当年是他登上新安的那把龙椅,他会选择像自己的父王一样,为一统中土的大业而四处征伐。也正如刘秦若兰所说的一样,百姓已经无法再承受战争了,当年莒国征兵已经很困难了,到最后无论是头发花白的老叟还是尚未成人的孩童都已经成为了壮丁,饶是他这样的大将军盘算的再好,战斗力也依然低下,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兴宗晚年不再征伐而是选择防御的原因。
他还记得,当年英宗同三国领袖协商停战之后,中土一片沸腾,消息传来的时候家家户户像是过年了一样的高兴,那一天鞭炮声从未停歇过,彻夜未曾停歇过,百姓是真心的拥护、真心的欢喜,厌战在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个简单的词汇而是真真切切的一种情绪了。
刘谓崖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奴家以为公爷所做之事,是为了防备朝廷削藩,所以才…”,刘秦若兰带着哭腔说道,她在这一刻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一个或许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如果当年她早些将这一切都告诉公爷的话,或许一切都会另外一番样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应该是要比现在好很多。
刘谓崖苦笑着摇着头,自从到涿州就封之后,刘谓崖确实格外重视涿州军的训练、培养,这其中自然有利用雄兵警告朝廷不要妄想削藩的意味,但是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为了在某个时间夺回应该属于自己的君位,“晚了,都晚了。”
“不晚,不晚,公爷现在还不晚,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现在还没有起兵,一切都还有回头的机会。朝廷要削藩就让他们削,奴家愿意同公爷在一起,哪怕是老屋薄田,奴家也愿陪公爷生生世世。”,刘秦若兰握着刘谓崖的手涕泪横流,极为真诚的劝说道。她心甘情愿的陪伴、服侍刘谓崖多年,不是因为刘谓崖是王子,不是因为刘谓崖是大将军,不是因为刘谓崖是涿州公,是因为刘谓崖身上的那股英雄气概,饶是刘谓崖不再是王子、不再是大将军、不再是涿州公,哪怕只是有一间破败的宅子,哪怕是只有那么几亩薄田,她依然愿意陪伴在刘谓崖身旁,直到生命的尽头,泪流满面的刘秦若兰紧紧的握着刘谓崖的手不放,喋喋不休的说道,“奴家现在就给国君写信,我们不做这什么劳什子州公,我们不做了,只要给我们一条活路就行,一条活路就行。”
刘谓崖紧紧的闭着眼睛,微微摇头,然后握住刘秦若兰的肩膀轻声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没法回头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没有出兵,我们没有动手,不晚,不晚!”,说到最后的刘秦若兰已经近乎于咆哮了,距离崩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以涿州一地兴兵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
泪水也从刘谓崖的脸颊上滑落了,他呢喃道,“晚了,都晚了。”
就在刘谓崖和刘秦若兰在书房中对面流泪的时候,一张名为《讨逆檄文》的布告已经开始在昌黎城内张贴了,而且这份布告也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往整个涿州的各个县城。
“仁和二十三年六月,仁和国君驾崩,庙号英宗,谥号法天隆运志诚贤明仁君。举国同悲、万民同伤。英宗三子秉承遗命登基继位,改元永和,民心所向、万民臣服,然,至永和四年九月遭逢惊变,王后被奸人所害终致难产而薨,王子诞后而溺。其后奸人得寸进尺,不顾君臣之谊,无君无父、大逆不道、蛇蝎心肠,买通大内太监庞大海对陛下下毒,致使陛下丧失心智。此奸贼竟以英宗嫡子身份窃夺君位。似此等寡廉鲜耻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涿州公殿下以叔父之名多次上书,皆遭此贼子驳斥。此贼子无选人之能,任人唯亲,剿匪之帅毫无能力,致使上庸陷落,致使百姓枉死,贼党韩青为泄愤虐杀两万余无辜兵民,为转嫁矛盾,此贼子伪造涿州世子作乱之证据,诬陷世子勾结内外祸乱上庸,以世子之性命威胁涿州公殿下,可谓无耻至极。见无法擒拿世子,此奸贼另行诡计,借此扬言罢黜涿州公殿下封地,此贼子以罢黜封地之名欲行削藩之实,动摇国本。以推行新政为名,剥削士绅、盘剥百姓,似此等贼子之阴狠恶毒,天地难容。涿州公殿下以民为根、以国为本,故以兴宗王子、涿州公之名起兵讨逆,以图拨乱反正。”
即扈国先帝之子司马英俊的《勤王讨敌檄文》之后,中土出现了第二张檄文,名为《讨逆檄文》,在这篇《讨逆檄文》之中,刘谓崖将几乎莒国发生所有的问题、错误都推到莒国当今国君刘煜的身上,将永和朝王后之死、永和丧失心智的问题都栽赃到刘煜身上,更是认为上庸城的问题在于刘煜任人唯亲。同时还把新政在民间引起了部分争议扩大话,认为这是刘煜作为国君在盘剥百姓和士绅的利益。
实际上整篇檄文就是不断向百姓灌输刘煜得位不正,刘煜施政不端,而他涿州公刘谓崖起兵完全是为了百姓,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为了拯救莒国于倾塌之际,他刘谓崖才是力挽狂澜于既倒之人,站在道德至高点上的刘谓崖应该得到任何人的支持,任何不支持他刘谓崖反倒支持刘煜的人都是无父无君、无廉无耻的狼心狗肺之鼠辈。
不得不说,刘谓崖身边还是有些有能力有水平的人,至少通过这篇《讨逆檄文》已经让刘谓崖朝着掌握道德制高点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在中土这种重礼教的土地上,战争前期的道德制高点的争夺很大程度上是有助于后续战争的正当性、正义性,并借此来争取更多的帮助和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