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风涤荡却依然寒凉,月亮高挂在枝头之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芒,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却忽然间在驿馆内窜行,很快便跳进了一处小院子,四下反复观察觉得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这个身影才慢慢的走出暗影来到完全漆黑的房间外,这个身影在门上轻轻的扣着极为特殊的节奏——三长两短,这样的敲打进行了三遍之后,房门便忽然间打开了一道缝隙,而这个身影便直接通过这道缝隙钻进了房间之中。
其中一道身影便掏出怀中的怀中的火折子,轻轻晃动之后便燃起了微弱的火光,这是一种在军队之中常备的火折子,特点是极易点燃而且也很耐燃,最重要的是几乎是无烟的。
火光照应之下才能看到此间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是锁阳关镇抚使米真、宗正关镇抚使桂伦以及紫殇关镇抚使卫冲,三个人是相视一笑,随后卫冲便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然后对着黑暗之中的米真和桂伦说道,“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开黑会吧。”
“黑会好啊。”,桂伦便是一叹气,然后说道,“就冲今天那位安排的那桌子饭,咱们也只能开黑会。”
卫冲听了桂伦的话便是嘿嘿一笑,“那桌子饭不是挺好的么?我看就属你吃的最多。”
“不多吃?不多吃的话,恐怕我现在根本就不会在这里。”,桂伦没好气儿的说道。
“怎么茬?那酒有问题?”,卫冲便是一皱眉头。
桂伦冷哼了一声,“我当年是逃难才参军的,逃难之前我本家可是晋州有名的药商,我从小就是在药材堆里长大的,那酒里可是加了紫松根的,虽然加了桂花遮盖,但是紫松根那股子土腥味还是能够察觉出来。要不是我偷偷的吃了解毒丹,到最后还不知道是啥样呢。”
卫冲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还是有些疑惑,“我说老米,桂伦这老小子有这等本事,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看见他吃药了,所以问他要了一颗。”,米真微微一笑回答道,米真的这答案一出,三个人便都笑了,只是笑过之后三个人又都长叹了一口气。
“说正事儿吧,既然那位已经有所怀疑和警觉了,那就说明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而且现在这样密会恐怕也不安全。”,米真低声说道。
黑暗之中的桂伦和卫冲都点了点头,随后卫冲才开了口,“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只是卫冲这句话问完之后,三个人同时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这话好听不好说,之所以说好听不好说,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个原因,他们三个人无论现在是如何考虑的,但是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就是他们三个人都是刘谓崖的部下,也都是因为刘谓崖的提拔、赏识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切的。
所以当他们要做出同刘谓崖完全不同的决定的时候,要做出反对刘谓崖的各种行径的时候,难免是要涉及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道德问题,那就是他们这是在背叛,叛主对于他们这样的将领来说乃是大忌讳。毕竟叛主的话如果真的说出口了,那么就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了,就必须一条道走到黑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此间有人选择了向刘谓崖告密,那么想都不用想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砍头那都是刘谓崖发了善心,按照刘谓崖一向阴狠的性格来看,恐怕最轻都是凌迟、灭族并且还挫骨扬灰。
这种相互顾忌、提防才让他们陷入到了“好听不好说”的地步,陷入到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一声叹息,然后便听到米真率先开口说道,“既然今天选择了在这里开黑会,那么我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虽然咱们现在干的这件事儿确实不太地道,但是也没有办法,虽然不敢说是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起码我没觉得这样做有错。我呢就把话往最明白了说,造反这件事儿老子不跟他干,绝对不跟他,这么多年来我锁阳关上下也是一条心,只要我振臂一呼,那锁阳关上下必然是坚守不出。只是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个打算法?”
“我一样,肯定是不会跟着他造反的。我虽然看着万俟成那个夯货不顺眼,不过他今天说的那句话,我倒是很认同,胖了也老了,但是还能骑得了马,还能提的了刀,老子还是可以像当年杀入敌阵取上将首级,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昂,纵千万人吾往矣。要是打外敌,老子第一个报名,特娘的自己人打自己,搞窝里横那一套,姥姥,我不干。”,米真的话音刚落,桂伦便也赶忙表了态。
卫冲嘬了嘬牙花子,“那咱们三个的意思是一样,不干窝里横这事儿,不过接下来还有个问题,就是咱们跟不跟朝廷联系?”
叛主是大忌讳,卖主求荣那可是比叛主更大的忌讳了,不过米真似乎对于这件事儿是完全不在乎的,“我说老卫,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啊,咱们不跟他走,再不跟朝廷走,你想干什么?自立为王?那不还是造反么?”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怎么跟朝廷联系?朝廷老早就把州界封了,出城的老百姓都被军兵押到山区去了。”,卫冲赶忙解释道,似乎是生怕米真误会了自己的决心,“如果没有办法同朝廷联系上,咱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再者朝廷会信任咱们么?”
“我看你就是越活越回去了。”,一旁的桂伦直接接上了话,“朝廷这个时候巴不得这八大镇抚使都不跟那位走呢,咱们要是投过去,估计新安那个做梦都能乐醒了。”
是啊,没错,如果说涿州八大镇抚使都不听刘谓崖的,那刘煜确实是做梦都能乐醒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不想同朝廷联系,只是说怎么跟朝廷联系啊?派人出城?等到联系上的时候,那都得到什么时候了?”,卫冲显然是有些着急。
“我觉得那位根本就不会让咱们离开昌黎城。”,桂伦有些无奈的说道。
卫冲便是一嘬牙,“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