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军师军令,在此诛杀越族大帅完颜宗!”
于此同时城门楼上站起了一排黑甲士兵,他们口中喊着统一的口号,手中拿着火光如炬的弓箭。
随着那火矢降下,屋舍街道一触即发,大火在一瞬间吞天灭地的燃了起来,白甲兵的战阵也因为这场大火而变得混乱了起来,无数的白甲兵你推我搡,葬身火海,战马受惊,争相踩踏,死于马蹄之下的亡魂不知几何。
完颜宗绝望的看着身旁的惨景,在大将和甲士的搀扶下逃出火海,他知道自己这次完败了,三万大军若是一乱起来,那就是如大厦将倾,大火过后,军心涣散,能剩下一万就不错了。前几日云峦谷大火,今日又来一场行隅小火。吴三千此举一来杀人,二来诛心,一万个吓破胆的军士,就算到的了安固也无法守城。
行隅城内大火弥漫,城外一百里处,三万黑甲士兵整齐划一,迈着坚定的步伐行军。
其中有一个白袍束冠,剑眉星目,发丝黑白相间的俊逸男人坐在马上,人到中年,他的脸上已有了一些岁月的刻痕,此刻他听着眼前的斥候报告军情,眸中似乎有些忧愁。
而在他的身旁,则是一个身着黑甲帽盔,手持银白色长枪的中年大汉,怒发长髯,虎目方脸,此刻他正双眼放光的听着斥候的军报。
大汉道:“军师,你可真是料事如神,你当初在云峦谷是怎么知道完颜宗这个老东西会来行隅的?”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完颜宗此人精于算计,昔年攻城略地,对我大华民丁府库,算无遗策,我屡次施疑兵之计,虚实相间,那也终究是用计罢了,只遮的住一时,我们这些年日渐壮大,免不了正面一战,届时兵力和粮草这两处命脉迟早会暴露在他面前的,他冒险亲身去云峦谷劫粮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此次我们十四万大军倾巢而出,火烧云峦谷,围点打援,共折了他十五万大军,他岂能不恨?痛定思痛下必会反其道而行之,趁我无兵守城,转攻我大华肺腑之地。”
大汉笑道:“可最后还是军师技高一筹,这行隅府百里火油,就是送给他三万大军的澡盆子!”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云峦谷大火有悖天道,这后手也是我为预防万一留下的,却也因行隅地广而无法尽歼其军。”
大汉疑惑道:“那为何当初要故意放开一个口子让他们跑掉?”
中年人道:“若是不放的话,他们便成了笼中困兽,绝望之下反扑起来战力又要增加三成,与之战是为不智,只会徒增伤亡。再者当初我们以粮草为饵,军中只有不到五日存粮,没办法久困他们于云峦谷,若是他真的选择逃出关外的话,战争也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了。天意便是如此,云峦谷大火是逆天而行,他选择去行隅也是逆天而行,终是免不了自取灭亡。”
随后又有一个斥候飞马赶来,下马半跪道:“虎将军的五千轻骑昨日已到安固,安固运粮官李默正押运粮草自宝文而出,预计两日后到达。”
中年人叹道:“如此的话,这局棋,也该收宫了。”
大汉笑道:“原来如此,军师早有谋划,说起来,二弟这五千匹战马,还是前年军师用计所谋,越夷的战马性子烈,而且挑食,脚程的确比我们大华战马要远上几倍,不过我预计再快也得明日到安固的,怎么会怎么快?”
中年人笑道:“华升是个急性子,又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猛将,令他操练兵马多日,如今有了建功的机会,他定然是全军轻装,全力奔赴,若是再给他三千兵马,估计他就要出城直面完颜宗的大军了。还有,他曾多次说过若有你手中的这杆雪中枪在手,千军万马他也敢闯。”
大汉大笑道:“给了那个混小子,我用什么?我们当年出关的时候师傅就曾说过,这宝贝啊,一人一个。不过眼下战乱也快结束了,他若真喜欢,送给他又何妨?”
几日后,越族一代大帅完颜宗领残兵至安固,却被大华虎贲将军先夺城关,兵困于城外十里飞桃林。自刎谢罪。
麾下残余的一万大军被虎贲将军刘忠,飞龙将军薛田合而围歼,数十年的华越之战也因此拉下了帷幕。
黎化府内,再过三百里便是王都所在的承道府,凯旋大军气势恢宏,所有的将士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灿烂的神色,这场仗,他们打赢了,他们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军师,你真的要走吗?”
五个身着黑甲,手拿帽盔的大将,他们都已年过四旬,发间已有了些白丝,却依旧眼含热泪,这份情谊究竟有多重,外人自然不知。
他们分别是飞龙将军薛田,骁骑将军刘忠,中军将军樊朔,神武将军于则期,先锋将军龙羽。
而他们面前的这个身着白袍,丰神俊逸的男人叫吴温道,字三千,号千面,二十年前自黎化一处山村而出的名士,被薛田奉为军师。二十年奇谋百出,二十年夙兴夜寐,二十年呕心沥血,七出文山,终攘夷越,收拾山河。
黎化有一首民谣如是写道:
承道仙府枝白头,行隅府外人白头,天上不知人间苦,人间何事须问天。民间有花十年开,花开却要二十年。文山有山名七山,欲过七山有仙拦。可怜千相十年剑,十年过后复十年。
吴三千满目疮痍地看着天空,怀中的婴儿正在啼哭。
随后说道:“老来得子已是不易,内子临终前曾说,希望这孩子远离朝堂,如今山河恢复,我自知此生犯下的杀孽太重,余生愿归隐山林,铸铁为梨,化战为耕,不问世事,五位将军就莫再劝了。”
薛田擦了擦老泪,说道:“我五兄弟虽师出一门,所学却各有所长,战乱期间,各有所悟,这几日已辑略成书。如今战乱已平,无以为赠,愿将书倾数交与军师,军师才通天地,只需略微涉猎便能教会贤侄,日后他欲外出闯荡,也能保身。”
吴三千思忖了片刻后笑道:“如此便多谢五位将军了。”
薛田道:“这是我的薛家枪!”
刘忠道:“这是我的八荒拳!”
樊朔笑道:“知道他们都是外家功夫,所以我就写了一本盘山内经送与贤侄。”
于则期道:“这是我的虎啸回天掌。”
此书一出,四人皆大惊。
刘忠怒道:“好呀!原来当初师傅把这套掌法的秘籍交给了你,好小子,掖着藏着这么多年,我说怎么你小子屡次冲锋坠马,深陷千军,身上都无伤,如今见了军师倒是全都抖了出来了。”
于则期挠头傻笑道:“若说掖着藏着,五弟还不是一样?”
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了龙羽身上。
薛田是大哥,他故作严肃,冷冷道:“交出来吧,不然我们就把你的衣服扒光带回承道。”
刘忠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平时看起来这么老实,居然藏得这么深,八荒拳,别以为我不知道,到了我这里少了两个字。”
龙羽摸了摸短须尴尬地笑道:“当初师傅不是看各位哥哥天资聪颖,我最笨,所以就把这本狼行八荒拳交给了我,这也是怕我一上阵就小命不保,有辱师门不是?”
刘忠一巴掌拍过去,说道:“你拿出来,我们五兄弟一起练,还不是一样?”
龙羽躲闪道:“这是师傅交代的,我们五兄弟心性不通,所教自然不同,若是越界,小则身负重伤,大则失了性命。”
薛田点头说道:“二弟,别怪五弟了,这么多年我们五兄弟冲锋陷阵,如今全身而退,全是当初师傅一片苦心所致,他说的对。”
见吴三千不解,薛田笑道:“这虎啸回天掌与狼行八荒拳本是一对,相生相克,是师傅毕生的心血,我二弟那本八荒拳与之相比,还是略逊一筹。若说我们自着的秘籍是上乘,那么这两本书便是上乘之上内外兼修的绝品,修其一足可纵横天下,笑傲群雄。”
吴三千苦笑道:“如此盛情,只怕犬子无福消受。”
刘忠嘿嘿笑道:“军师,你若是觉得愧疚,不妨把你写的那本兵书六合拿出来给我,我前几天给你送饭的时候都看见了。”
刘忠话还没说完便被薛田一巴掌拍了过去,笑骂道:“以前叫你学兵法不学,只知道把人家脑袋砍出碗大个疤,后来跟着军师也算是长了一些脑子,现在看见人家好的就想要,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了?”
吴三千笑道:“非是我不给,这书中所记,囊括兵法,奇门、天文、地理、观势、铸器等大小百余处…”
刘忠摆了摆手灰心丧气地说道:“不学了,不学了。”
吴三千收起了秘籍,双手抱着婴儿,弯身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临行前我赠各位将军几句话—富贵功名成人,亦累人,文官主庙堂,杀人不用刀,帝王射飞鸟,鸟尽良弓藏,字字凭心,还望台鉴。”
那一袭白袍渐行渐远,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薛田叹了一口气,二十年征战下来,他也老了,若不是身不由己,他还真愿和军师一样卸甲归田,粗茶淡饭,了却余生。
此去承道府面圣,风萧萧,黎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