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复问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你又为何把我师妹牵扯进来?”
师妹?这样的称呼不知多少年都没有听到了,红衣女子心头一软,眉目间的凌厉也弱了几分。
龙云天指着红衣女子笑道:“你说这个傻女人?十六年啊,这个傻子在飞桃林整整守了十六年,要不是我每年都以你的名义赠她钱财,还特意以你的名义去安抚她,她会忍到现在才来找你吗?大哥,难得人家一片痴心,你不如成全她的心愿,把她拉到林间成其好事再赴黄泉吧,这样死后也是一条风流鬼。”
红衣女子勃然大怒道:“无耻小人,你住口!”
随后她便一跃而起,两只手都泛起了骇人的红色,周遭的林木也全都在一瞬之间枯萎,这气势与方才判若两人,这等浓厚的剧毒,若是稍微沾染,只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就会瞬间命丧黄泉。
可惜龙云天早就是有备而来,一枪扫出,十几根挨到了枪尖的翠竹轰然倒地,切口整齐,如切瓜割菜一般毫无阻力。寒芒如雪,寸寸夺命,这便是此次祭天神兴比武大会所要用的雪中枪,饶是坐拥天下奇珍异宝的龙云天也不由得赞一声好枪,若不是为了消灾免祸,他还真不想把这样的好枪让出去,那些莽夫粗汉,有哪一个配得上这把枪。
红衣女子依靠身旁的翠竹,拉住了身形,堪堪躲过了这一击,兵器这东西便是一寸长一寸险,这也是枪为何被称为百兵之主,龙云天一枪在手,又怎能轻易近身。
龙云天的武道修为少说也是直逼玄品,还有长枪在手,又怎会输给一个女人,两人斗法数十回合,原本一片祥和的竹林却被夷为平地,四周都是枯萎倒地亦或者断掉的竹子,龙云天的枪是越来越顺手了,可是红衣女子身旁却无一物可用作遮挡,频频败退,一招不慎,眼见着龙云天的长枪将要刺中,她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红衣女子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哭喊道:“师兄!”
和尚的胸口已然被刺穿,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却挂着微笑,他早就该死了,他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位老者,正用怨毒地眼神看着他,脸上还挂着痛快的笑容,原来林中之人一共有两个。
龙云天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可看清楚了,他的命我已经收下了。”
绿鸢看见来人,大喜道:“爷爷…”
黄兴业佝偻着腰,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枪,并没有看她,他方才已经听到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这可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孙女,但是一想到自己那惨死的儿子,他现在就不得不狠下心来,必须要告诫自己这个女孩已经不是自己的孙女了,她是仇人的女儿,自己不亲手杀了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黄兴业细眯着眼睛对龙云天说道:“你不用在老头子面前惺惺作态了,昨晚过后,你我之间势必不死不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秘籍吗?一手交人,一手交书。”
龙云天阴笑道:“我这儿有两个人,您只有一本书,不知道您想换谁?”
黄兴业冷冷道:“把那个黑小子交出来,至于这个女人,既然是他的女儿,自然不关我的事,随你处置了。”
绿鸢脸色顿时一片煞白,眼中溢出清泪,无声落下,凄哭道:“爷爷…为什么?”
黄兴业怒声道:“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爷爷,你也不是我孙女,我说怎么那个贱人五年都怀不上,偏偏等我嗣儿走了没几天才突然被诊出有喜脉,起初我老糊涂,还以为这是菩萨显灵,让我黄家后继有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狗贼的女儿。若是早知如此,你尚在襁褓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绿鸢万念俱灰,心肝寸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龙云天听言大笑道:“哈哈哈哈…师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您老人家原来这么狠毒,养了十六年的孙女,说不要就不要了,原来你和我是殊途同归啊。”
黄兴业冷声道:“龙云天,你最好快把那个黑小子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让你天云庄寸草不生。”
龙云天皱眉拔枪,怒道:“老不死的,你以为我天云庄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你把我龙云天当成什么人了,两句话就想威胁我,你当我真的很想要你那本破秘籍吗?只要你死了,有没有都一样!”
两人话不投机,顿时便缠斗了起来,老人身形可比红衣女子敏捷多了,再加上龙云天虽使神器,却终究还是外行,不得其精要,两人一来二去,有来有回,一时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红衣女子上前托住了和尚的身子,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两个字:“师兄。”
和尚强撑着一口气,额头青筋突兀,口中不时溢出鲜血,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师妹,我对…对不起你,但是我想…想求你一件事。”
红衣女子看了看一旁目色无光的绿鸢,又眼见着和尚出气多,进气少,哽咽道:“你…不用多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和尚的面目早已不似当初的英俊,甚至有些狰狞,他笑道:“谢…谢谢。”
红衣女子一寸一寸的摸着他的脸,时间的流逝并不能让她的爱逐渐消散,反而更加深入骨髓。
岁月中,曾经有一个小女孩拉着小男孩,两人在山间打闹嬉笑着,弄得满身泥土,回去后却总是小男孩主动承担罪责受罚。
“你就不会跟师傅说是我拉你去的吗?”
“哎呦…轻点儿,我不想看你挨打。”
“可是我也不想看你挨打啊,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两个人一起挨打。”
“那谁来给我们擦药啊?”
“哈哈…也是,总不能让你给我擦药,师傅说了,要是女孩子的身子被谁看光了,就得嫁给他。”
“那我们男孩子的身子被人看光了就不要紧了吗?哎呦…轻点儿。”
“行了,你不要唧唧歪歪了,大不了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就是!”
可惜这一等不知等了多少年,直到红颜苍老,年华逝去,独守空院。可怜孤似钗头凤,夜阑寄语无人问。
“半老贴花黄,隔镜望红窗。山语桃遇春,岁岁开断肠…”
红衣女子慢慢合上了他的眼睛,眼中空无一物,她已经无泪可流了,最哀莫过于心死,这份情折磨的她生不如死,也是这份情让她如今连死都死不成。
她一把抓起少女,遁入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