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辅国沉吟道:“三潮帮?”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若纹银被盗当真是贼患的话,此刻那伙贼人被擒,依照薛破越的手段,如今也该如实道来了。既然不是他们劫的,那又是何人所为?
薛破越点头道:“此人与天云庄的庄主龙云天素有瓜葛,卑职猜想…”
许辅国摇头打断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轻易定罪,况且那龙云天仅是一介盐商,岂有如此大的胆子。”
薛破越心生疑惑,龙云天此人,性情如何,黄老将军早就上书告知,莫非连他都知道的事情许辅国会不知道?
许辅国自然是瞧出了他的疑虑,淡笑道:“立功,你也是领兵打仗的人,记住一点,凡事要沉得住气,此番我们下查,有人可是很不高兴啊,若非如此,这一路上也不会连连被蒙在鼓里,你试想一下,若是赵河真到了烟雨镇,此刻他又身处何处?”
“大人,您的意思是…”
许辅国笑道:“我没什么意思,等着吧,若真不出我所料的话,今日必会有贵客到访。”
报!县令大人拜访!
许辅国皱眉沉思道:“他来做什么?”
薛破越见状了然于心,抬手道:“先让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眼眶泛黑,一夜之间仿若老了十岁的县令带着一个年轻的油头公子走进了军帐,还未等许辅国说话,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生哀嚎:“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啊!”
许辅国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到底有何罪?”
县令将一张地契拿了出来,穷途末路道:“下官欺上瞒下,勾结本地盐商龙云天,以权谋私,贪污受贿,这便是铁证!”
贪官主动认罪,这场面,几百年估计也难得一见,饶是薛破越,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许辅国看了一眼外面的兵士,暗自冷笑,好一个弃车保帅,好一个县令,好一个聪明人,这次他若不抬一手,反倒是他这个钦差不识趣了。
“实话说吧,盐院那两千万两纹银到底哪儿去了。”
县令颤颤巍巍道:“下官不敢有所欺瞒,早在十几年间,盐院中存放的纹银便已挥霍一空。”
许辅国倒吸一口冷气,大怒道:“什么?两千万两纹银,全都被你们这些贪赃枉法的人拿去挥霍了?”
县令哀嚎道:“大人切莫怪罪,您就算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那么做啊。”
许辅国气的嘴唇颤抖,怒目直视道:“好,那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那些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县令看了许辅国一眼,立即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直言道:“大人可还记得十年前圣上出巡?两下盘龙,其中烟火龙舟,锦地百里,圣上爱柳,这烟雨湖沿岸在数日之内便天降异象,横生烟柳。”
许辅国闻言瘫倒在了椅子上,他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他还因出巡太过劳民伤财而向圣上进谏,无论如何,天子无罪,一旦有了罪,那便是国不将国,生灵涂炭。
县令接着说道:“烟雨镇乃是富饶之地,可以毫不讳言的说,我们从未见过似大人这般茶米油盐不进,洁身自好的上官。”
许辅国冷声道:“此话何解?”
县令说道:“往年上官,都会主动索贿,我们当地官员一年的俸禄还比不上他们一天的花销,钱从何处来,大人您有想过吗?若是不给的话,那便是天降横祸,轻则罢官,重则抄家。”
许辅国冷眼道:“如此说来,你们私用盐院官银,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县令低头道:“下官不敢,只是直言禀告罢了,大人想听真话,这便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
许辅国冷笑道:“你倒是敢说,贪赃枉法也让你说的理直气壮!那你怕不怕本官把这天大的帽子扣在你的头上?”
县令抬首,目色坚定的说道:“下官前来,便是恳请大人这么做。”
许辅国看了一眼县令身旁的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说道:“你初举孝廉入仕,为官三十余载,老来得子,这个便是你的独子了吧。”
县令老泪纵横,伏首道:“下官深知罪孽深重,犬子无罪,恳求大人网开一面。”
许辅国合眼叹道:“此次若是我不答应,倒是我做事不公了,也罢,张县令,路上冷,记得多带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