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黑亮,身着白袍,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上只有一双冷漠的眼睛,谁也没有看过他真正的模样。身姿修长,腰间配着一把三尺,从不解下。
他来的时候总喜欢在客栈里点上一盘清水豆腐,若是多了一丝油水便会慢慢合上眼,轻轻放下筷子,好似这世上能吃的东西终究不多。
他每次来都是为了比剑,临近黄昏的时候出现在客栈里静坐一阵,而后带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包袱上城墙,上了城墙后他便将包袱摊开,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金银财宝,但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会看一眼,大抵是买命的钱,再多也不好看,亦或是他的眼中根本就装不下这些东西。
他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一把剑。
因为这儿是一座古城,官差管不着,所以土匪盗贼之风盛行,有很多人为了他手中的钱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登上城头,只是这些人后来的样子并不好看,技不如人的留下了武器,耍诈的留下了命。
亦有如遇知音的江湖高手,提着酒摇摇晃晃的登上了城头,笑着说要拿走他的钱财拿去换几个下酒菜,可是他包袱中的金银沉重无比,终究没有一个人拿的起。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在这鬼地方开客栈的?你们这破地方这么乱,这么多盗匪,连衙门都管不着,想找个吃肉的地方都找不到。我看你把他吹得那么神,干脆别做掌柜的了,改行当说书的吧。”
开口的是一个蓬头垢发,面如锅底,身上的道袍白的地方带着片片黑黄,还有多处破烂,分不清到底是道士还是乞丐的男人。
只见他右手抓着一壶酒,左手抓着一只整鸡,不要命的塞进嘴巴里面,像是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仰着头将一整盘青菜端起来塞进嘴巴里面的灰衣黑汉子,这人看起来比他更黑,脏的都快看不清模样了。
那道士见状气急败坏的说道:“慢点儿,你慢点儿!这儿是客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吃东西能不能体面儿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饭的呢…青菜给老子留点儿,还有花生米!整盘端,你是想齁死吗?给老子留点儿!”
只瞧见那道士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塞着东西,用抓着烧鸡的手空出了两个指头去捻黑汉子端起的花生米,鸡上的油都快把他的手洗干净了。
周围的人皆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一幕,唯有掌柜的面不改色,这是一个穿着深蓝色粗衣,身强体壮,高约八尺的汉子,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一副憨厚的样子。
此地名风沙镇,方圆十里,一片黄土,不时有狂风卷积着沙土飞扬,镇内土屋,为了躲避风沙大多建造的低垂矮小,说是镇,其荒凉之态,却远超一般的小村。这儿最近来了一位白衣剑客,名声大振,成了当地人的饭后谈资。
这间客栈被掩盖在民房里面,日头照不到,有些潮湿阴暗,房梁上有些地方已经被腐蚀的不像样子了,客栈外堆着一辆三轮车,上面还放着些许干草。酒幡在矮墙上受着风沙的洗礼,屹立不倒。
只瞧见那黑汉子忽然猛地一下放下了盘子,眼睛瞪跟牛一样,用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噎住了。
一旁的道士瞧见了那副模样连忙将手中的酒递给了他,口中还是骂骂咧咧的说道:“叫你跟老子抢!现在好了吧。”
这作孽的二人便是李天笙和吴落甲了,二人还未出烟雨镇,就碰见了一家赌坊,小道士非要拉他进去,说这也是学武功必须要经历的历练之一,结果输了个底朝天,要不是李天笙身上还有几本春宫图被赌坊里管事的看上了眼,非得连衣服都留在那里。
吴落甲大喝了一口,终于是把东西咽下去了,苦着脸说道:“师傅,没办法,我太饿了。”
李天生一听就不乐意了,怒拍了一下桌子,反问道:“你昨天不是吃了两个鸟蛋吗?还有前天,我们在石头缝里抓了四只蝎子,全让你一个人吃了。”
吴落甲闻言说道:“师傅,那么点儿填不了肚子啊。”
李天笙没好气的说道:“就你饿,老子怎么不饿?”
吴落甲直言道:“那鸟不是让您吃了吗?还有搬石头的时候看见的那一整条蛇…”
掌柜的闻言转身进了后厨,没过多久又端出了一盘炒熟的山药蛋和一大桶玉米糊糊。
只见他步伐平稳,两只手端的东西虽然一重一轻,却是高度持平而且纹丝不动。
“出门在外不易,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你们,不收饭钱,好生填饱肚子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吴落甲说道:“这怎么可以呢?你是做生意的,哪儿有白让人吃饭的道理。”
掌柜的闻言憨厚地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玩味,他笑问道:“那你有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