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已然垂垂老矣,走个路都有些步伐不稳,需要人搀扶。
吴落甲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月牙状的项链,听陈棒槌说小野山上的野猪都有灵性,若是取下它们的獠牙佩戴在胸前便能驱邪保平安。
这小小的一块东西他做了四天,每划一刀心里都在念着岁岁平安四个字,如今拿出来,总感觉有些难以示人,毕竟亲手制成的难免会嫌自己笨手笨脚的,怕人不喜欢。
吴落甲看了一眼月牙尾端上有些粗糙的刻痕,抬头笑道:“本来想把这东西送你的,不过总觉得有些难看了。”
绿鸢闻言却是不管,伸出了瘦若枯柴的手,眼前泛光着喃喃道:“好美…”
吴落甲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将那月牙用双手捧着,就像是捧着一块稀世宝贝一般,眼睛也不肯挪开一寸。
明月总相思,咫尺似天涯。
她不傻,前几天帮吴落甲收拾衣服的时候便摸到了那块缝进衣服里的玉环,男人缝的线自然很粗糙,她一眼便看出来了,拆开又重新帮他缝了一下。
当时心中不仅没有半点怒言,反倒觉得有些庆幸,吴落甲自然是不会买这种东西的,想必是一个女子送给他的。若是自己走了,有人能照顾他倒也是一件好事,希望那女子不似自己这般无用,只会给人添麻烦。
“我从前在烟雨镇便听过那个故事,当时只想着若是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人赠的一件首饰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如今盼着盼着总算愿望成真了,谢谢你,相公。”
吴落甲默不作声,从前他看到的好,如今成了别人的眼中的好,可是现在的他却与从前不同了,他是个很少为自己考虑的人,但总能从身旁的人的遭遇中感受到世道不公。
送绿鸢回草屋后吴落甲躺在屋外的一处林间,仰头望天。
“是不是感觉现在抬头虽然只能看见一小块,却比之前看到的那一大块要大上很多?”
李天笙提着酒壶,依旧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脸上还有一抹病态的殷红,如今的他功力全失,却依旧如同之前一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酒照喝,肉照吃。
吴落甲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几日他最不能放手的便是这东西,吃饭睡觉都要带在一块,而且怕捏在手里久了化掉了,因此用一些猪肉在陈棒槌手里换了这么一个瓶子。
虽然陈棒槌并不想收他的东西,却也拗不过他。
他很笨,李天笙的话他大多都需要很久才能悟透,不管是习武还是平日闲谈,很多东西他之前从未想过,却到最后都一一应验在他身上了。
李天笙问道:“你是怕让她吃了药之后,她便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对吗?”
吴落甲点了点头,若是绿鸢真的想吃下药,活下去该有多好。
李天笙灌了一口酒后叹道:“那你就记住,人只有活下去了才能想七想八的,若是你死了,还会有这样的顾虑吗?不管是忧愁还是愉悦,都得自己慢慢去体会,己所不欲而施于人正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弊端,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史官将别人的平素写出来供世人敬仰了,你若是真想她活下去,将这份内疚自己担下去便是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了。”
吴落甲憨笑道:“师傅,你还是那么聪明。”
李天笙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真傻,倒也不需要我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