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猛然睁眼,手中的剑已然架在了赵河的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他不是一个虎毒不食子的人,任谁在这种时候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摆了一道都会不顾亲情的。
良久后他终于垂下了手中的剑,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若是能早杀了赵河,或许还有一丝胜算,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教出这样一个儿子出来,他从小给赵河灌输的思想应该是不会错的,为何至此?
这一刻,四周都好似冷清了下来,陷入火海的王府寂静无声,下人们争夺抢闹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世界都安静的只剩下了这对父子。
赵熹有些懊恼的说道:“你若是不遇上那个女人,或许…”
但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即便到了今时今日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这已经是在变相的说自己蠢了。
赵河有些茫然的望着外头,忽然开口笑道:“父亲,五更天了,该上路了。”
赵熹眼眶一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这一行泪是为江山而流,生在帝王家,谁都无可奈何。
赵河回首道:“若有来生,我还愿做你的儿子,但愿那时你不再是王爷,只是一个务农的庄稼汉,这样我也就不是赵河了。”
赵熹哽咽道:“莫非集权势名利于一身真的让你这么不堪忍受?”
赵河淡笑道:“父亲难道不累吗?每晚你的书房总会有人,灯会亮到三更,二十年了,你就没一天睡足两个时辰,皇宫里的那位或许都没父亲这么操劳吧,您又是为了什么?”
赵熹将剑立在了地上,支撑起了自己强壮却又摇摇欲坠的身体,红着眼怒吼道“自然是为了成为人上人!”
人活一世,什么都不去争,什么都不去抢,那还活什么?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教出了一个糊涂蛋!真是荒谬至极!
赵河望着门外的那棵桃花树,在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去年有一个人蹲在树下,悲风伤月,感叹生命的弱小,如风中残烛,转瞬即逝,现如今看来,倒也的确如此,探寻真理倒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只可惜他没办法活得跟欧阳朔那么干脆,每天总要戴上千百种面具对人,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赵熹冷笑道:“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生死看淡?你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就连在我这个当爹的面前,同样还是抬不起头,像你这样一辈子都活在失败里的人又怎么不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赵河叹道:“是啊,我真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啊…”
赵熹怒斥道:“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把脑子都给撑坏了!老子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去外面,去做一个窝窝囊囊的庄稼汉,一辈子也别再回承道!地煞!”
“王爷!”
大堂内忽然出现了几个蹲在地上的黑衣人,他们是赵熹的死士,绝对不会死在赵熹后面。
“现在就给本王把世子带离承道,永远也不要回来,你不是想死吗?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下去!”
赵河原本欲嘲弄赵熹,他若真想死,谁又拦得住,回过头,却看见了那双绝望中又带着一丝温情的眼睛。
他那冰冷了十几年的心好似被深深的刺了一下,那是什么?
“遵命!”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南征王转身的那一刻,大堂的牌匾烧着火坍塌了下来,他的身体也被人擎了起来,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