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坪向南六十余里,坐落一座名叫隆相的小城,小城南门入口今日正是集市,除却一般的物资售卖,还有一些罕见兽皮兽骨、山茶以及玲珑叮当的小玩意儿。人群中除却日常百姓,还有一些装容整齐、身携兵刃的少男少女,颇为引人注目。
再远些有一处小山丘,最高处是一棵百岁老树,坐在树下可以俯瞰整个集市乃至半座小城。现在树荫下便有一女子优雅抚琴,身旁一名儒生手执书卷,口中不住讲述。座下只有一名学生,一手称在矮几上,袖子聊起,拿着书卷摇头晃脑,神情倒是颇为认真。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读了全篇,此三言可明白?”
方见风点了点头:“懂!就是孔子他老人家又温和又严厉,又威严又不凶猛,又庄重而又安详!苏先生,你说这是为何?”
苏哲哑然道:“这我正要问你呢。”
方见风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因为他老人家心『性』坦率而知礼仪,传大道而胸有仁义。”
苏哲慧心一笑,却并不答话。只是放下书本,道:“今日便到此了。”
方见风当下收起几分随『性』,冲苏哲恭敬拜了三拜,起身道:“即日便要分别,多谢先生连日教诲,为我打开儒学天地。”
苏哲轻叹道:“不必行此大礼。你于儒学一道,天赋悟『性』具是上乘,不妨等此间事了,随我去鬼谷,学有所成,就一方大儒,亦可睥睨天下,何必执着于修行?”
方见风咧嘴一笑:“先生讲话怎么倒与清凉山的老和尚一般?”轻叹一声,随即淡然道:“不瞒先生,因身体缘故,寿数恐有限。若不能早日寻到修行法门……哈哈,不怕先生笑话,我不过怕死罢了。”
苏哲闻言一怔,一旁吴悠亦是心头一震,琴音霎时断绝,摇了摇臻首,悬即又弹奏起来。二人具是隐约猜到方见风如此说法,必是与他体内封印有关,那封印若当真攸关『性』命,怕是还真的需要他自行修行以寻破解之法。
苏哲心中嗟叹,看着方见风整日开朗言笑好似没心没肺,却担负着比同龄人重得多的生死之压。当下他轻声道:“也与你提过,我曾瞧见过有关天生绝脉的例子。”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年少事情,时日有些久远,想不起是在何处看到。日前问及峨眉掌藏使——便是此来的我那位师姑——有关此事,她说她也不曾记得,怕是要回蜀山再查阅。”
方见风看似表情平淡不变,但苏哲还是隐约瞧见他的眸子似乎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心中叹息,正再想说些什么安慰他时,远处传来一声——
“臭和尚!我看你往哪里跑!给本姑娘站住——”
却见正憨一跃而上,瞧见树下三人,怔了一怔,随意行礼道:“公子,苏先生、苏夫人。”
方见风嗤笑道:“你怎么招惹那小姑『奶』『奶』啦?”眼看池素璇那一身紫衣一路奔来,好似一副见神杀神的模样。
正憨愁眉苦脸,“唉,”悬即又叹了口气,“唉,阿弥陀佛,此事说来话长。”眼见池素璇奔近,慢声呼吸,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冲方见风道:“方公子助我!”紧接着突然扭头一跃,双脚踩两下树干,竟是窜上了树去。
苏哲、吴悠登时失笑,下一刻后池素璇已窜上了高地,但见她满脸焦黑,发丝凌『乱』,一脸怒容:“正憨那死和尚呢?我看他上来的!”
方见风一指另一个方向:“从这边又下去了,怕是兜了个圈子又往回跑了。”
池素璇见这三人都看着自己发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右手一招,地上出现一池清水,池素璇依照自己面容,尖叫一声捂住脸:“哎呀丢死人了!”想起一路奔来撞上峨眉派的白芥、甘穗几名同龄人瞧她的目光,更是怒不可赦:“正憨!让我抓到你看我不——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方见风哈哈大笑道,瞥了一眼树上,只瞧得正憨心头一紧。吴悠温柔笑道:“小璇儿来,吴姨帮你重新梳理一番,正憨小师父晚上吃饭时总会出现的。”当即携着池素璇的手走下山坡。
许久之后,方见风一拍树干:“人早走远了,下来吧!”
正憨一跃下树,将巨剑撑在地上,大口喘气,苦着脸道:“吓死俺了,气都不敢出。”
“你咋把人姑娘整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