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正街之中建筑早已被拆的七七八八,砖石都被拿去加固了城墙,而家具这些早已所剩无几全部被劈开当成了取暖用的木料。
唯一一栋保存还算完整的房屋正是云中城知府江充的房子,大门口站着两个卫兵。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云中城,为了节约木料附近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这栋房子内还透露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房内一个四十余岁书生打扮盘腿坐在桌前的正是江充,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借着眼前微弱的烛火阅读,桌子上放了一盘蚕豆,翻上几页书后便用左手撵起一颗蚕豆放入嘴中咀嚼。
过了好一会,江充放下书,唤进了门口的守卫询问道:“雪停了吗?”
那守卫回答道:“江大人,半个时辰前雪已经停了。”
江充点点头,挥手让那守卫出去,守卫正准备出门之时却被江充叫住。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吴小二。”
“来,我这里还有半盘蚕豆,拿去给守夜的军士们分了。”江充端起桌上的蚕豆向吴小二递去。
“大人!”吴小二立刻单膝跪倒在地,他心里清楚,虽然只是半盘蚕豆,但是对于已经快弹尽粮绝的云中城来说这可是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拿去拿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吃这些干嘛?你们是守卫云中城的勇士,你们吃饱了我们才有战力。”江充将那半盘蚕豆递到了吴小二手中。
“谢过大人,小人还请大人保重身体!只有大人在,我们云中城军民才有主心骨!”吴小二眼中噙着泪花说道。
“好好好,知道了,你们也早些歇息着,雪停了就又要打仗了。”
吴小二捧着蚕豆走了出去,江充则是回头望向了挂在墙上的云中城的布防图,拿过那昏暗的油灯,下意识的想抽一下自己的椅子坐下来看,回手却抽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椅子早在刚入冬的时候就拿去当了柴火给军中将士取暖去了。江充无奈的笑了笑,佝偻着身子开始看起布防图来。
“江大人,直符军都尉谢温求见。”门口传来吴小二的声音。
江充回过身,将油灯放在桌子上,那油灯已快枯竭,微弱的烛火在寒风中跳动不已。
“请他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随着谢温进入房内的还有一阵寒风,那烛火几乎快被吹灭,不过所幸急剧的闪动了几下还是顽强的继续亮着。
“谢都尉何事?这么晚来找本官?”
谢温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说道:“江大人,末将此行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何事?”
“大人,雪停了,属下想问大人对接下来的守城有何方略?”
江充闭上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说道:“这事难道不应该裴将军来问吗?怎么变成你来询问本官?”
谢温悄悄用眼睛瞄了一眼江充随后低下头说道:“裴大人今日去了西门布防,所以先遣末将来问问大人。”
江充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围困在云中城中早已将他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到了一个极致,他压抑住自己强烈的头痛,用手扶着脑袋说道:“裴将军有何见解?”
“裴将军意思是,这云中城还守.......守不守?”
江充听闻这话突然抬起头,眼神锐利的看向跪倒在地的谢温,出声说道:“裴将军此言何意?我辈食朝廷俸禄,自然做忠君之事,这云中城当然要固守。”
谢温暗暗的叹息一声,右手靴子里抓住了短刀的刀柄,同时说道:“末将此行主要还有一个原因,末将担心裴将军意图......意图投敌?”
“哦?此言怎讲?”
“相信大人也知道西蛮射来劝降书,末将发现裴将军偷偷留下一封,今日在他营帐内发现了写给西蛮的回信,小人想着兹事体大,所以速速赶来禀报大人!”
“快快拿来!”江充闻言后站起身子,他心里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裴度叛变,那么就不只是一个云中城的问题,而是整个武国的西线安危了。
谢温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急性两步走向江充,“大人请看,书信在此。”
就在离江充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江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谢温一个几步上前,左手掐住了江充的脖子,右手掏出了那把短匕。
江充见状哪里不知道面前这人要做什么,只是喉咙被掐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张大嘴嗬嗬的喘着粗气,瘦弱的身体挣扎不已。谢温急忙用力将江充头颅夹在腋下,右手举起了短匕。
“江大人,实在是对不住!”谢温的眼神中闪出一丝不舍,随后很快又坚定了眼神。
“我们也要活下去!”说着,谢温的短匕狠狠的刺中了江充的胸口,江充的嘴里随着血沫不断发出嗬嗬声,四肢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不出两分钟便没了动静。
门外传来两声倒地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了,张贵闪身进入屋内,对着谢温抱拳说道:“将军,都清除干净了。”
谢温甩开了江充的尸体,将短匕的血在自己手肘处擦拭了一番,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江充的的脸,那脸上充满了惊恐、不解、愤怒的神色,一对睁大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谢温。
张贵不敢出声打扰谢温,但是目前也不知道这里情况多久会被发现,何况这附近全是守备营的军士,不得以下只得出声提醒道:“将军,迟则生变!”
谢温看着江充的尸首,嘴里轻声吐了几个字,张贵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急忙问道:“将军?”
“没事。”谢温收回了目光,冷眼看了一眼张贵,随后问道:“刘安东呢?”
“将军,小的怕刘安东坏事,所以让他在门口放风,小人一人进来的。”
谢温点点头,随即从江充的尸首上摸出了一个虎符,转头对张贵说道:“让刘安东速速回营,找徐叔山,告诉他按原定计划执行,然后你跟我走。”
张贵点点头,出门去通知刘安东去了。谢温也走向门外,门口倒着两个士兵的尸体,谢温扫了一眼,全都是脖子被扭断胸口中刀而死,其中一个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盘子,地上滚落着不少的蚕豆,沾上血后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妖艳的暗红色光芒。
“到底是对还是错?”谢温双目紧闭喃喃自语道,随后又睁开眼睛,换上了坚定的神情。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继续走下去吧!”
谢温走出院门,张贵正牵着两匹马等在此处。谢温心里略微有些讶异,这个张贵虽然只是个普通兵士,但是心狠手辣,人也很聪明,看来是个可造之材。
“将军,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守备营!”
两人两马急速的奔跑起来,守备营的位置离江充的知府府邸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守备营大门口。谢温看着面前破旧不堪的守备营营帐,只有一个哨兵坐在门口打瞌睡。
“去通知守备营张存仁将军,江大人军令!”谢温一声怒喝,那睡得正香的哨兵突然被惊醒,吓得跳了起来,赶忙回头跑进营中找自己主将去了。
张贵跟在谢温身侧,偷偷拿眼看去,自己这个年轻的将军今晚做的事可谓是惊世骇俗,就算他张贵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今晚是跟着谢温杀了一个大官,并且现在还来军营传令,握着马缰的双手早已紧张的全是汗珠。
不出一会功夫,守备营内一阵哗乱,一个身着软甲的将军急忙走了出来,谢温一看正是守备营张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