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庆摆摆手手,打断了恒范的话说道:“没必要,这点小事应该让捕快来做。”
恒范低头不再说话,恒庆却突然出声问道:“城里这种情况多吗?”
“将军,近日来乱兵即将攻打的消息早已流传开,这些日子抢劫偷盗的行为早已屡见不鲜,更有甚者偏远一些的地方地痞直接伙同强盗杀人劫财的事也是有发生的,城中捕快就那么多,根本忙不过来。”
“哼。”恒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恒范继续说道:“都这个情况了,城中那些大户还鼠目寸光,不愿意出钱出粮出人,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要是城破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的不说,命都没了!”
恒庆摇着头,苦笑着说道:“这些道理他们是想不到的,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在城中作乱,散播消息的人很有可能有乱兵的谍子。”
恒范闻言之后一愣,随后严肃了表情,低声说道:“那要不要卑职带人去抓上一抓,要是能抓住两三个,也能探出乱军的底细。”
恒庆摇摇头,说道:“无事于补,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了,哪里抓得到人。何况就算抓到了也没啥用,都是些小鱼,谁也说不清楚,何必去浪费那个人力物力。”
恒庆也不说话,继续打马前行,恒范沉默的跟在一旁,在快到军营的时候恒庆却突然停住了马匹,低声询问道:“恒范,依你之见,这济南府守得住吗?”
“将军虎威,只要济南上下一心......”
“行了行了。”恒庆打断了恒范的话,“上下一心,说得容易,那一堆文官,除了张凤翔守土有责跑不得以外,自他而下哪一个不是收拾打点好了行李准备随时开跑。更别说乱军十万之众,我济南府守军不到一万人,且大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之辈,若不是守城战还有那么一线希望,本将也早就跑了。”
“这......”恒范没想到自己的老大在开战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要知道这话要是传到其他人耳中,军中士气一落千丈不说,就凭这几句话文官们骂恒庆的口水都得把他淹死。
“被吓到了?实话难听而已。我告诉你,济南府守不守得住完全不在我们,守是一定守不住的,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要想保得平安,还得看朝廷增援的兵马多久到。何况这一次我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感觉乱军的动向十分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为何。”
恒庆说着,又转头看向恒范,继续低声说道:“我膝下无子,一直视你为己出。若是有朝一日城破了,你记住,我是守城主将,跑不得,可是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为我恒家留下延续!”
“义父......”恒范听到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
“行了,别婆婆妈妈,你赶紧去看看城门布防,我回营中歇息一下还得再去找张凤翔要东西,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
“这鬼天气,他妈的,胡老弟,我可是扛不住了,裴督师再不下令歇息老子真就不走了。”一个矮胖的中年将领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骑在马上含糊的说道。
身旁一个和他身高年纪相仿,不过瘦上一些的也被冷的哆嗦了几下,一转头却刚好看到谢温从身旁经过,赶紧开口喊道:“谢老弟,谢老弟!”
谢温扭过头看去,却是之前崔世忠调来的四军中天象军正将胡定北和武德军正将吴克己,于是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凑近一拱手说道:“胡将军,吴将军,这是怎么了?”
“谢老弟,这我们每天昼夜不分的赶路,再这样下去铁人也顶不住啊,再说了,他北军惹出的乱子调我们西军去给擦屁股?老哥哥我们这不比你年轻人身体好,可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吴克己蠕动了几下自己肥胖的身躯,开口说道。
“是啊,谢老弟,你说这每日急行军这么远,就算赶到了也是人困马乏,哪里还能与乱军交战呢?谢老弟,老哥我知道你和裴督师交情好,要不你去帮咱们兄弟说说?”相比较于吴克己的满嘴抱怨,胡定北就更加缓和一些。
谢温脸上挂着苦笑,摇着头说道:“哥哥们诶,你们不是不知道那武清军正将马将军怎么被军法处置的吧?那人头可还在营门口挂着呢?小弟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个时候去撩拨裴督师可是万万不敢的。”
吴克己和胡定北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恐惧。他们二人也清楚,自己本身在西军之中就属于战力垫底的队伍,加上和崔世忠关系也不好,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一种,好事从来没有他们的份,像这种平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轮到了这几兄弟。本来最开始他们和武清军正将马德禄都以为这裴度不过是做做样子,带着兵去走个过场就行。可是没想到第一天武清军没能完成裴度设定的路程,就直接一声令下以违抗军法的罪名将马德禄砍了。砍了不说还将人头悬在了营门上以儆效尤,同时二人还发现裴度的嫡系直符军暗中竟然将整个大帐围了起来,这时这两兄弟才知道裴度竟然是玩真的,赶紧收起了怠慢之心,老老实实的听起了军令。但是这裴督师的军令则是让除了直符军以外的军队苦不堪言,本身天天就是当得老爷兵,现如今每天高强度不要命一样的行军下来,营中都是怨声载道,起初还有一些人掉队,裴度就干脆派了军法官带着执行队走在最后,只要发现掉队的直接就地处决。从那以后掉队的倒是没了,但是大多数士兵都没经历过这种高强度,纷纷找到中层军官反应,中层军官不敢找裴督师,他们知道这位督师是会直接提刀子砍人的,就只好给自己正将说。胡定北和吴克己两个正将本身就对这种寒冷天气的行军十分抵触,但是又被当时马德禄的事所震慑,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说,所以这才找到了相熟的谢温。
而谢温则是之前还是直符军校尉的时候就和这几人混了个熟悉,这几人都觉得谢温为人大方,出手阔卓,行事说话也颇对胃口,几番花酒喝下来也就成了干哥哥干弟弟,现在谢温高升直符军正将,两人知道谢温和裴度的关系,可是没想到谢温却直接拒绝了。
胡定北满脸堆笑的看着谢温,心想谁他娘不知道你谢温和裴度是穿一条裤子的,在这儿假惺惺的不敢去说,裴度还敢真的把你砍了不成?嘴里却说道:“谢将军,我和老吴这身子骨的确是顶不住了,还希望将军给我们想个法子。”
谢温沉吟一会,吴克己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将手中什么东西悄悄递给了谢温,谢温接过来一模,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随即开口说道:“哎,没事,虽然这事比较难办,但是两位哥哥都开口了,小弟一定去裴督师面前冒死求求情,不过这可不敢打包票能成功啊,小弟也只能尽力而为。”
胡定北二人连忙点头,又是对着谢温一通马屁。谢温这边施施然去了,胡定北和吴克己看着谢温离去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吴克己叹了一口气说道:“脸皮厚,又懂做人,还他妈会打仗,怪不得别人这么年轻就能统率直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