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正月十六,月圆之夜,但同时也注定月圆将不复存在。
血月当空,猩红的颜色点缀着本该洁白如银盘的皓月,如今这抹皓月弯成一道沟,细的让人迷乱,弯得让人胆颤。猩红色的细纹从内到外,从密到疏遍布着整个仅存的月牙,如镰刀般高高举起要落在谁的头上,不同的是,这柄镰刀不像是举在谁的头上,而更像是举在全世界的头上。
深幕,黑夜,肃风,银殿,殿顶长枪般直插云霄,如同撕天之剑般直指上天,但在血夜下,又仿佛如此渺小如此柔弱,可又像一根仅存的天柱,牢牢的撑起这一片大世界。
这座被冰雪常年冰封的圣殿,不复往昔的光亮,倒影的不再是欢笑,而是一滩滩浓稠令人作呕的血夜。围绕外殿以外,横尸遍野,尸体堆积如山。内殿大门,屹立着一个令人畏惧的背影,他撑着一杆长枪跪坐着却又宛如挺身而立,披风已经丢失,战袍也已破碎,旧甲上布满裂痕以及从身上不断留下的热血,长发随风乱散。一根长矛毫无偏差的穿过他的心脏,心脏的受创瞬间使储存的血夜随着压力喷发,他已经死了,但仍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把守在内殿大门,就像一个守护自己心爱姑娘的男人,死也不松手。
大殿城墙上,七个黑影横列并排着,身影高矮不一,却带有无尽的权威。
“开始了,我们要做好准备了。”黑影中的一个说道。
“恩,开始吧。即使是鬼神,也要由我们亲手杀死。”黑暗中,这个男人眼神带着帝王的睥睨,带着浪子的不羁,又带着一种特有的悲伤与苍凉,却又充斥着杀伐之气。
他冷冷的看着远方,漆黑的夜里,他的目光如同一盏明灯,让人明明觉得充斥着怪异与恐惧,却给人一股莫名温暖,指引着人们的方向。
天际,黑夜的漆黑开始慢慢被北方的血红所蔓延,仅剩的月牙竟然不可思议般开始被蚕食。
“我这是重复着他们当初犯下的罪行啊。”男人许久,轻轻说了一句。
止戈,战火燎原。孤城,谁能踏足先登。
遍地饥荒,除不尽的妖魔,杀不清的鬼怪,魑魅魍魉肆虐于天下。
1898年,冬,腊月,二十七日,大雪之日,杀人之日。
“陛下,武安公已经在殿前觐见,陛下您看是否摆驾君临小阁?”侍卫手持帛书,帛书上印着一个虎像,在此时,五爪金龙为尊,及至尊高位,天下共主。四爪黄龙次之为一国之主。而虎在次是亲王公爵,豹则一般为三品以上大臣及侯爷,普通即为白鹤,是三品以下官员。而这个侍卫身穿锦袍,纹着一头猛虎,可见其地位非凡。
“此事不急,皓儿不过刚出生几日,朕才仅见他俩次,甚至没亲手抱过,朕是一个君主,同时也是一个父亲也要尽到该有的责任,让江川邕在等等吧,他那点小心思朕早就心里明白,说东讲西最后不过是要军禄,执北境军权。”皇帝身穿黑色皇袍,俩条金边绣上的金龙沿袍蜿蜒直上,龙头在胸,龙尾在脚,栩栩如生,貂毛沿着领子将皇袍的开口当得严严实实,寒风根本进不去。皇帝手上拿着一片从皇家园林中心,一株有千年历史,名叫扶桑的神树上摘取的嫩叶,即为珍贵,即使握着,也有一股令人心安的神效。他轻轻挥动着,身下的小肉团子随着扭动,他便是当今皇帝的独子,场面和谐而又美好。
一直过了许久。
“走吧,该会会武安公了,那么多年了,朕等到这一天了。”皇帝起身,将脸全部漏出,民间常说,江川皇族,是古往今来皇族中最漂亮的一个姓氏。江川氏起源已经许久,开始主要集中于欧维斯极北一个名叫塞坦丁的地方,那里并不属于现在的帝国,江川氏也是从那迁徙而来,并且在两百多年前由开国皇帝江川胤带领下数次大战于当时夏帝国灭亡后在复辟的南夏。经过多次大败最终打败了皇族旁支夏名将徐正兮,一举灭亡了夏国,建立了如今制霸欧维斯大陆的冰欧斯联邦帝国。皇帝眉宇并不算修长,却格外乌黑,眼神中带有一丝温暖一丝果断,挺拔的鼻梁,微红的薄唇,完全证实了民间传言。他将树叶放在孩子的胸口,转身离去,侍卫注视他的背影许久,也快步跟上。
“免礼武安公!皇叔!许久不见啊,朕甚是想念,来来来,”
雄阔如君临,辉煌如天宫。
君临小阁是君临皇宫侧殿,顾名思义,并不算大,左右前后均不过百步,装修优雅又不显得堂皇。在这里,君临小阁不过是一个房间,整个大殿被称为君临殿,是皇帝上朝的场所,每周周日,各个权势滔天的大臣在此上朝,百官齐聚商议朝政。而君临小阁,设在内殿,外殿是上朝之地,内殿则是招待贵宾,私自召见大臣的地方。
此时,这位被封为武安公的江川氏亲族大臣正站在皇帝前方,双手向前行礼。武安公是先皇也是就是皇帝父亲最小的弟弟,年龄不过三十有八,虽然如此,仍比皇帝年长了些许,他的黑发中参杂着许多丝丝银发。按江川氏辈分来排,皇帝还要叫他一声皇叔
“陛下,臣今来确实有要事相求,还请陛下应允。”在推杯换盏谈了会儿家常后武安公微微鞠躬,并且没有接过皇帝让侍从递过来的酒。
皇帝见武安公又要提起,眉头一皱,眉间有些隐隐恼火,但又忌惮着什么迟迟没有发作,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虎纹侍卫,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心情,爽朗一笑坐在天子座上。
“武安君来帝都找朕有何要事,可是那漠北贼掳又来袭扰?”皇帝说的十分的轻松,可言语中又带着一丝谨慎。
“陛下,入秋以来到老臣回朝,边关已经记录了三十多道漠北军队犯境记录,臣为国戍边数十年,寸功未立,实属惭愧,可边境军需不足,将士粮饷不够,每天都有人闹着,臣认为日久之后,将士也会军心溃散。”
“武安公,朕记得,年初朕便以去年相同的军费拨款于军部,可为什么武安君你前月,连年底未到就向朕要钱,为何明明无战,军部花销却如此之快?”皇帝话锋突变,变得凌厉,他听懂了武安公的话外之意,也借此在一步试探这个皇叔的底线。
“陛下,臣的忠心日月可鉴,臣虽寸功未立,却使漠北外族数十年不敢大举南下犯我边境。”武安公闻言连忙跪下,磕着头,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如此的平淡,如同做戏一般。
“武安公,可朕前日得到情报,上面说的和你讲的却不一样啊。”皇帝大袖一挥,侍从递上了一张印着黑色龙纹的卷轴,武安公见状脸色微微一变,皇帝从中抽出一张纸念了起来“武安公,数月前密探截获一则从你军帐中传出的信,我挑重点于你念来,四月初七,渭水回流,可借军民农作之机,进而南绕上郡袭。。”皇帝尚未说完,武安公便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喊道:“陛下,这定是漠北离间之计!”
“江川邕,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知错,贬去官职,削除爵位朕且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国法无私。”皇帝站了起来,看着江川邕。
“臣自认无愧于心!”武安公停下来颤抖,竟然挥了挥衣袖,站了起来,与皇帝并肩而站,狠狠地看着对方,之前怯懦的样子一扫而空。
两人怒目而视许久,最终皇帝率先挪开了眼神,皇帝摇头叹道:“罢了罢了,皇叔你还是太急了,来人。”这位叔叔要反自己,皇帝从夺得皇帝之位时就已经料到迟早会有今日,但那时尚且年幼,且武安公是先帝亲命辅政大臣,宫里宫外只要是君临城内,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听命于他,就连大臣也有一部分只忠于武安公,所以他韬光养晦了近十年,终于背地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集团,还悄悄更换了皇帝亲军,只要武安公流露出一丝反心就能当场诛杀,但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武安公还会在隐忍几年,竟然在今日就露出了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