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认亲之旅,殷清风很看重。
来到这个时空快四年的时间了,但殷清风只在外表上属于这里。这两天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于锋芒毕『露』,完全不符合一个真正的唐朝子民的谦逊的风格。看起来的确是很威风,但无疑会被打上危险的标签。
这一点,他心中很清楚。
包括这两天的经历在告诉他,大唐很危险。所以殷清风只能把自己打造成这个形象:只要不惹他,他就是无害的。惹到他,他就变身成为狮虎。
但他追究要在这里生存,少不得要交际很多人。孤傲的形象可以保护自己,但在更多的时候却不需要如此。比如说,他今天要拜访的颜氏一族。
颜氏并不是一个功利心很重的家族。否则,颜师古的父亲,也就是颜之推的长子颜思鲁,早年不可能因为贫穷而开班授课赚点儿家用。
还有一个例子也说明颜家真比较穷:据《颜氏家庙碑》记载:颜显甫去世得早,他的儿子颜惟贞“少孤育,舅殷仲容氏蒙教笔法。家贫无纸笔,与兄(颜元孙)以黄土扫壁,木石画而习之,故特以草隶擅名”。
颜氏家族在儒学各有精通之外,颜师古是李渊最信任的笔杆子,武德年间,“军国多务,凡有制诰,皆成其手”,没有一手过得去的书法,颜师古是做不到那个位置的。而颜显甫也同样工于书法,“善工篆隶草书,与内弟殷仲容齐名”。
当然,殷仲容到现在还没出生呢,但可以看出这个家族的底蕴,否则也培养出不来一个以“颜体”闻名于世的颜真卿。
快进入通化坊之前,随着队伍的前行,家将们开始不停的分散出去,这是殷清风参考后世安保人员的做法来安排的。
古代搞刺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站在远处『射』上一发弩箭。散在四面的家将或许能提前示警,总好过聚在一起等着危险上门。
昨天他又引起了众人的目光,保不齐有些人就按耐不住了。
殷清风决定这次回去之后就研究改造装甲马车的法子,否则每次提心吊胆的很没劲。将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上,他才不干呢。
上午给颜府送拜帖的家将在前面带路,队伍进了坊门没多远就看到一处宅院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颜显甫。
殷清风在十米外就勒住黑旋风,然后跳下马来疾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殷氏清风拜见显甫表兄、两位表弟。”
“今日长安城里可是传遍了二郎暴虐的『性』子,要是他们看到二郎如此知守礼仪,恐怕是不会信的。哈哈哈...”
颜显甫仍然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这是你二表弟敬仲,今年十五岁,与愚兄同为你堂姑母所出;这是你三表弟殆庶,年方旬龄,为家父续弦所出。来,都过来给殷表兄见礼。”
等相互客套完了之后,颜显甫带着殷清风往里走。
客厅内坐着的五位中年人,都慈祥的看着跪于面前的殷清风。
等殷清风依次拜见后,颜万石说道:“周卿,扶二郎起来。”
与殷氏多年联姻的颜之推一脉是族中的偏支,族长的位置是由长房颜之仪一脉掌持的。颜万石是颜之仪的长孙,为这一代的族长。
其余四位则是颜思鲁的儿子:师古、相时、勤礼、育德四兄弟。
等着五人打量完了之后,殷清风拱手说道:“孩儿今日才得以拜见各位亲长,略备了些薄礼,请各位亲长勉强收下。”
颜师古看向他弟弟颜勤礼,笑着说道:“敬弟,咱殷、颜两族贫寒多年,现在终于出了一个陶朱公,你这内侄不会是送上两车铜钱吧,哈哈哈...”
文人耻于谈铜臭,但现在颜师古显然是在和殷清风开玩笑。颜勤礼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所以他也不回答,边捋着胡子边微笑着看向殷清风,“二郎可是儒雅之人。弟敢断定二郎的薄礼,多半是不会薄的不说,还会有惊喜。”
颜育德接口道:“两位兄长在这里自说自话,也不怕冷了客人。”
颜相时这时也『插』嘴了,“二郎,你这几位长辈都是生『性』诙谐之人,但也只是在亲族面前才如此的。”
殷清风多少也看出这一点了。临来之前,他还担心这些整天趴在书卷里的长辈们会是呆板之人呢,现在这个顾虑多半可以解除了。
殷清风微躬道:“孩儿虽平日不喜多言,但却不喜与寡言之人交往。今日初次拜见各位长辈,孩儿能感受到长辈对孩儿的慈爱。”
“哈哈,那就好!到了这里你不必拘束,显甫他们平日也就早晚问安的时候还遵守礼仪,其余时间都很随意。”
“伯父,你这是在二郎面前诋毁孩儿。”颜显甫假假的叫屈道。
“好了,二郎第一次来,别让二郎见笑了。”颜万石打断了自家人的调侃。
颜家的仆人很有眼『色』,看到厅堂里寒暄得差不多了,一溜两行的进来了八个人
为首的两个人手里端着红绸垫底的木盘,殷清风走上前去接过木盘,转身走到颜万石的身前,“这是孩儿撰写的孩童启蒙书籍:《弟子规》”
颜万石接过去之后,殷清风转身又接过另一个木盘递向颜师古,“这是孩儿编撰的启蒙书籍:《三字经》”
然后殷清风依次递上《幼学琼林》《成语典故》。
看到五个人都埋头看书,殷清风咳嗦了一声,“孩儿还有礼物送上!”
殷清风不得不大声打断他们,要是他们把书看完了,再找他讨论这些书,那别说今天了,五天之内能走出颜府都算烧高香了。
但是,殷清风的努力没啥用,那五个人头部抬眼不睁盯着手里的书,全然不为外物所扰。
殷清风和颜显甫对视了一下,又各自苦着脸笑了笑。
“二郎,到我那院子坐一下。伯父他们每见到新书,都是这般的。书没看完之前,打扰不得。”
颜显甫还没成亲,现在和几个弟弟挤在一个院子里。
等颜显甫带着弟弟们陪殷清风吃完晚饭了,还没有人来传唤殷清风。颜显甫只好请殷清风去书房先去坐着,他则出去打探一下。
殷清风和颜敬仲随口胡诌了半天,颜显甫才回来。
看到颜显甫的表情就知道那些书『迷』还腾不出时间来搭理他,不过这样也好。等他们琢磨明白了,和他讨论的内容就少了。
颜显甫有些尴尬的说道:“二郎...伯父、家父他们...”
“伯父是在用心指正小弟胡『乱』写的那些书,小弟哪里会有怨言呢。只是今晚恐怕不能聆听他们的教诲了,小弟改日再来拜访。”
“这...那就怠慢二郎了。”
“表兄帮小弟向各位长辈转述一下小弟的遗憾,另外还请伯父不要将这些内容传出去。”
颜府的面积只有郧国公府的一半大,人口却是郧国公府的十几倍,颜氏财力窘迫的现状可见一斑。但是殷清风可没有真的拉两车铜钱来,而是送上了两车纸、二十套文房四宝、两套瓷器文玩。
等到日后大家坐下来商谈的时候,殷清风打算将墨香坊和瓷器的股份献上一成。从今天短暂的交谈来看,颜氏应该不是迂腐之人,对于殷清风的好意大约是不会拒绝的。
殷氏一族最大的两个特点一是以书法闻名唐前期,二是和颜氏家族世代联姻。
在颜真卿之前,殷氏家族在唐前期的书法地位高于颜氏家族。
殷闻礼善书画,工篆,尤以隶书题赠为精湛;殷闻礼子殷令名,是初唐着名书法家,代表作有《裴镜民碑》;殷闻礼孙殷仲容,初唐书法家、画家。善篆、隶,尤精于榜仔题额。
所以,颜真卿作为殷氏家族的外甥,他的书法大部分吸收了殷氏家族的书法特点才能名震千古的。
通过刚才的聊天,殷清风才算彻底弄清楚殷颜两家的联姻状况。
颜、殷缔婚最晚始于梁代,其后殷英童仕北周,颜之推归北齐,殷不害兄弟仕陈。南北隔绝并未中断两族之世好。至隋、唐一统,当然更有接续之必要。
殷英童的妹妹嫁颜之推、女儿嫁颜之推的儿子颜师鲁、殷闻礼的两个女儿嫁颜相时和颜勤礼兄弟俩。此为三代四联姻。
除此这些,未来还有颜师古的女儿颜颀嫁殷令名的子子殷仲容、颜昭甫之女颜真定嫁殷令德孙殷履直为妻,而其女复嫁颜真卿长兄颜阙疑为妻。真卿五兄颜幼舆则娶殷践猷女为妻...
殷令名长女嫁颜显甫、殷令言的孙女嫁颜真卿的父亲颜惟贞。
二百多年间六代人之十次联姻。
从历史渊源来说,这两族都属于北方世家而入南侨居者,其家族传统兼有南北文化延续之优长。
《氏族论》说到汉魏旧族之文化趋向时,有“山东之人质,故尚婚娅”,“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颜、殷两族秉承山东旧族之传统,沾溉江左士风之浸染,门第、家风、姻娅均有可称者,且留下许多相互携持扶助的佳话。
殷清风安心的睡去了,但长孙无忌可没这么轻松。他刚刚将最后一波客人送出门外,正满身疲倦的往回走。
如果今天来的这些人不是为了观看殷清风留下的字和送上的瓷器,那长孙无忌的心欢喜得都会炸裂了。但正因为不是,所以每当有客人来的时候,他都在心里记上殷清风一笔。
一想到明天、后天...还会有人来,长孙无忌是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着赶紧躺下睡觉。
有些人睡了,还有很多人睡意全无呢。比如才听到殷清风打人的消息的那些人、比如回味瘦金体的那些人...
正如殷清风预料的那样,他打人的事儿,现在长安城里基本是都知道了。
少年人打架很正常,但要是在主人重要的酒宴上打架,还把主人的嫡长子给揍了,那对于主人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不过大家在知道双方多少还挂着亲戚关系后,以为没热闹看了的时候,又传出了挨打的跪在打人的家门前请罪的消息后,八卦之火再次燃遍长安城。
作为一个帝都人,谁敢说他不知道长孙县公的?有谁不知道郧国公府庶子的?可问题是,凭啥挨打的长孙县公的嫡长子去磕头赔罪啊?太不可思议了吧!
在殷清风打人事件被传出七八个版本的时候,凡是估计以后能和殷清风打上交道的年轻人都被告诫要么远离殷清风,要么就在他面前装孙子,反正别到时候给家族丢脸。
但是这些人里面不包括那些已婚未婚的小娘子们。在她们看来,昨晚的事件,那不叫嚣张,而是殷清风勇气、勇武的表现。要不是她们被叮嘱不要去郧国公府门口去围堵的话,估计殷清风只能翻墙头进出了。
殷清风刚下课,下人来报说李崇义来了。他赶紧回去换了套衣服,然后跟随李崇义前往赵郡王府。
相比李孝恭,殷清风更愿意结交的是李道宗。同是李氏宗亲,也同样宽恕谦让不以势欺人,但李道宗毕竟多活了十几年,而且一直在军伍中混,不像李孝恭早早的回家享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