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徳皇后这突然的反问，让永安公主心内一紧。永安公主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刚刚和儿子吵过一架的缘故，她那张原本雍容华贵的脸涨得通红，丝毫没有半份国母之色。

永安公主微微低眉，不由得感叹，同为母亲，胜徳皇后的暴戾、人前人后的虚伪与赵氏的娴静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后既然想要儿臣处理了福乐公主，儿臣想知道些细节很正常。”永乐公主面色如常，眼中划过的却是颜静姝的面容，脸上有些许不自然，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面前这个母后撒谎了。

“区区一个颜府，本宫还没有心思动手……再说，本宫还等着颜府入京。”胜徳皇后语气中尽是不屑，这一次的颜府出事，她是有些遗憾的，因为这也意味着她缺失了颜静姝的软肋。

但转念一想，只怕福乐公主也承受不住，若因此真出了什么事情，武和帝也不能怪到自己头上。

一想到温德的女儿要受到打击，她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安慰。

永乐公主看着胜徳皇后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已经是木然了，也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停留下去。

“既然如此，那儿臣就告辞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永安公主收回自己看向胜徳皇后的目光，轻轻地行了礼告辞。

胜徳皇后的目光冷冽，看着永安公主离去的背影，将目光落在地面上，那倒落了一地的瓜果茶杯无一不在宣告着胜徳皇后和太子的争执，这种失败的感觉让胜徳皇后有一种输了的感觉，如果她和自己的儿子不能和睦相处，那么温德的两个女儿也不能和睦相处。

那就让温德的女儿杀了温德的女儿！

“杀了她。”在永乐公主转身快要走出景仁宫时，胜徳皇后忽然出声了，她看着永乐公主的背影，心里头那个疯狂的念头在剧烈的翻滚，“替母后杀了她，傅淮珩在你及笄之后便为驸马。”

这话让永安公主迈出去的半只脚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她不可置信地扭头朝着胜徳皇后看去。

这是母后第一次提出要替她完成她想要的事情。

只见胜徳皇后异常冷静，她只是静静地盯着永安公主，一边用手轻拂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永安公主脸上的惊讶落在胜徳皇后的眼中，她知道永安公主动了心，于是原本勾起的嘴角幅度变得更大了些，仿佛是诱惑般地给出了一个条件：“你知道的，我朝历任公主都没有下嫁到五品官之子的先例，丞相府要想出面，你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

“可若丞相府有心劝阻，你也是必然不成的……”胜徳皇后这句话说出来，原先带有诱惑意味的条件变成了威胁。

此时此刻，胜徳皇后已经不想再等了，永安公主作为她的傀儡，实在是太久没有将事情办好了。从小开始，永安公主便替她处理了不少妃嫔，但从未有像颜静姝这样迟迟未能动手成功的。

傅家那小儿是永安公主的软肋，她太清楚了。

也正因如此，永安公主原本普通一汪死水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稍稍静了下来，她抬步向前走去。

“儿臣知道了。”没有说太多话，永安公主毫不犹豫地接着向前走去。

在门口的如意行了礼，礼仪甚为得体，并没有因为永安公主不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女儿而有所怠慢，只是目视着永安公主出门。

刚走出门口的永安公主并未停歇，她顺着前头的路一直走下去，冰冷的宫墙让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淮珩的场景。

永安公主的嘴唇微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她动心了，不光对傅淮珩动心，还对胜徳皇后提出来的条件动心了。

如果……如果杀了颜静姝就可以嫁给傅淮珩，就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她会和傅淮珩生个孩子，自己会成为像赵氏一般的母亲。

许是幻想的场景太过美好，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昏花，于是扶着宫墙走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才想到大约是自己太激动了。

可清醒过来，她又回想起颜静姝那日帮助自己的行径。正在百般犹豫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她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细小洁白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在月光和灯笼光的相互辉映下，显得异常动人。

这是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与从前相比足足推迟了好几个月。

而另一边，颜静姝听完了陈七的禀告，心中是百般忧思。当晚刚梳洗完没多久，正巧种菊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进宫中，顿时就暖和了起来。种菊不由得感叹这武和帝送过来的碳火是宫中最好的，又不呛人又耐烧，与外头的寒气袭人当真是不同。

撩起帘子，却见到颜静姝手头上正抱着一个云纹镶玉裹金漆的青铜暖炉，脂粉已卸的脸素面朝天，单薄的身子穿着一身单衣，看起来甚为素净。那长如瀑布般的长发披落下来，甚为动人。

白嫩的皮肤被碳火烤得有些发红，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眉眼中都是些愁丝，原本在颜府因为被推入水的缘故，本就瘦了不少，如今进了宫，这日日夜夜的也都是百般折腾，更是清瘦。

烛光之下，更有几分清冷美艳之感，种菊微微愣了一下后，才缓缓向前走去。

“小姐，奴婢方才瞧着下雪了。”种菊是负责管下人的，自然要多留意院内院外，见除了颂桃和挽竹外，宫中便再无他人，才放心说道，“那永安公主不知从哪里来的，独自一人回宝荣殿去了。”

一听到永安公主的消息，颜静姝顿时就精神了，她还记得永安公主曾经答应她的话，便问道：“她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奴婢倒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只是她让奴婢给您传了句话。”种菊回想起今夜见到永安公主的场景，永安公主没有带任何一个宫女太监，在雪夜里独自一个人冒雪而来，就为了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