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呆了一下,暗想这淮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他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痛心齐景过世,感染力也是极强,只是为何顾清菡一直不曾提到这位淮南王,而且也没见过淮南王前往锦衣侯府祭拜。
淮南王一脸哀伤,忽地后退两步,便要跪下,邱总管此时已经在他边上,急忙拉住,道:“王爷,王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这于礼不合!”
淮南王道:“如何使不得?难道就因为本王是个王爵,就不能跪拜锦衣侯?锦衣侯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我大楚国泰民安,都是锦衣侯带着无数将士以鲜血换来的,莫说这一跪,便是用本王的性命去换锦衣侯,本王也绝无二话。”推开邱总管,竟真的跪了下去。
此时便听得四周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脸上都显出钦佩之色。
淮南王连续叩了几个头,这才被扶起来,转头看到杨宁站在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杨宁的手,温和道:“这位自然是锦衣世子了?”
邱总管忙道:“正是!”向杨宁使了个眼色,杨宁这才道:“齐宁见过王爷!”作势要跪,淮南王却是拉住,道:“不必了,本王只是过来送锦衣侯最后一程,不能让他走的冷冷清清。”
他这话听似并无不妥,可是杨宁却隐隐觉得这话中有话,暗想今日送葬的人数也不算少,沿途不少百姓在路边祭拜,虽然说不上极其热闹,但要说冷清其实也还不至于。
这淮南王却说不让锦衣侯走的冷冷清清,这话中自有蹊跷。
正在此时,却又听到马蹄声响,随即又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等一等,等一等,圣上有旨,圣上有旨!”
只见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杨宁见状,心想这帮人真是会挑时候,锦衣侯府停灵的时候,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宫里,都不见人影,如今丧队都要出城,这淮南王和皇帝的旨意却前脚赶后脚。
“咦,那是宫里的范公公!”邱总管见到来人,忙向杨宁道:“世子,范公公是司礼监总管。”
范公公年近五十,身形微胖,但面相和善,眼睛看上去如同眯起来,等他靠近过来之时,杨宁才发现这范公公天生一对小眼睛。
范公公身后,则是跟着四五名侍从太监,瞧见淮南王在旁边,范公公顿时显出笑容,躬身上前:“见过王爷!”
淮南王淡淡道:“范公公来得及时,若是再迟片刻,锦衣侯就已经出城了,能在最后一刻赶上圣上的旨意,锦衣侯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
杨宁听他语气充满了嘲讽,心下有些惊讶,暗想这淮南王的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当着司礼监总管太监的面嘲讽皇帝,却也不知他本就对皇帝有怨气,还是要为锦衣侯抱不平。
范公公依然堆着笑,道:“锦衣侯是大楚功臣,圣上绝不会忘记锦衣侯。”咳嗽一声,才尖着嗓子道:“圣上有旨,锦衣世子接旨!”
杨宁从未见过这样场面,而且顾清菡事先也没有料到皇帝的旨意会在这个时候颁下来,所以杨宁一时还真不知道接旨又有什么样的规矩。
见杨宁有些发怔,范公公笑道:“世子不用多想,这不是府里,不用麻烦,直接跪下接旨就好。”
杨宁心下窝火,暗想在这个时代混迹还真不容易,自己如今冒充的世子也算是身份尊贵了,可是这才没多久,三天两头跪来跪去,连着膝盖都他娘的有些受不住,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无可奈何。
不过又想到这次圣旨来了,应该少不得一些赏赐,锦衣侯府在银钱方面正有些捉禁见肘,江陵那边的税银迟迟没有送到,顾清菡这两天还在为银钱之事烦恼,这时候如果宫里赏赐下来,倒也算是及时雨,可以解决锦衣侯府当下之急。
范公公尚未宣读圣旨,便听到马蹄声响,杨宁这才发现,淮南王却已经带着手下人骑马离去。
“奉天承运......!”范公公张开圣旨,宣读起来,杨宁对那些华丽辞藻并不在意,却是集中精神,想要知道这宫里到底能给多少赏赐,只听范公公像和尚念经一般,啰嗦小半天,先是对齐景的功绩大加赞颂一番,随后又是对齐景过世表示天地同悲,叽里呱啦半日,等范公公合上圣旨,也没听到一句赏赐之言。
“世子,你节哀顺变,锦衣侯过世,举国同悲,你也要保重身体。”范公公卷起圣旨送过来,杨宁顺手接过,这才起身来,心里暗骂道:“悲,悲,我悲你妈拉个头,这么大一个朝廷,这么大的功臣良将过世,一张圣旨全都是屁话,没一点实在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心下恼火,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正要谢恩,忽地发现范公公身后一双眼睛正盯在自己脸上,顺眼瞧过去,只见范公公身后其他几名太监都是垂手低头,唯有一名太监微抬头,一双眼睛正在自己脸上扫动。
杨宁正想这死太监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等看到那人的脸庞,先是一怔,随即心下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