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捂住腹部，抬头东方镜已然没了影子。支离破碎的镜面下，映出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曜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的勾起嘴角。所有的自以为是，不过是在东方镜为他撑出的那片天底下。

“姐姐姐姐姐姐——我，爱，你!”第一次像东方镜说这样的话，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最重要的话。好像是很多年前了，少年时的他站在星星下，抱着姐姐撒娇。之后为李白所救，便一心想成李白那样的人，与姐姐的挑战，也努力模仿李白的招式。

“青莲剑仙的招式，可不曾这样。”

“**。”

“在打败我之前，你哪儿也去不了。”

“别练剑了，做个戏子算了。”

……

过于严苛的要求渐渐使他越发力不从心，对镜的尊重中也参杂了其他的情感。

——例如，恐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惧怕姐姐的训斥，开始惧怕东方镜的轻蔑。即使心中了然一切是为了自己，但日积月累心底早已有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后来稷下一战，他的确赢了姐姐，也如愿以偿见到了李白。那时姐姐似乎并不恼怒，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了几分赞许。

04.

“东方镜，你真是个冷漠的女人。”

一时的气话，成了离别的最后一句告别。

镜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稷下，第二日思索是否要去道歉的曜彻底愣住。附近浣衣的婆婆年老似乎未注意到他不可置信下更为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开口直戳他最惧怕的地方。

“小姑娘走的时候，看着挺难受的。”

“她说什么……见血的事情，交给黑暗里的人就够了。”

“眼睛里闪着紫光，挺可怕的。”

……

跌坐在地，猛然想起最后那句话。孙膑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将他带了回去。

“小队长，我们可以一起去把姐姐找回来呀!”幻灵之纱飘浮在他身边，东方曜回过神，点点头。

05.

漫长的寻找中，曜渐渐明白他对镜的感情，自我唾弃却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欣喜若狂的感觉，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只为一人可最终只换来那人一句“我不记得你。”心脏就像被人剖开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支离破碎后再拼起来强颜欢笑。

不珍惜，可能真的就没有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曜怔怔的看着镜远去的背影，进入熙攘的人群后很快被淹没，窈窕纤弱的影子彻彻底底的消失。他想伸手去抓，却只留一丝萦绕在身边的一抹香。纯净的像当年那个小木屋边的溪流，干净清澈。喧嚣吵嚷的集市很快变得宁静，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磨灭。

“姐……”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地方，尽管记忆里那地方已经模糊到只剩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但他记得那个景色。

——“千年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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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很小的时候一个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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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镜这一生，三回自知理亏。

——第一回，家中被屠满门，她发现的叛乱着却未曾开口。

神职者家族一夜没落，宛如一片落叶，经历一生后没入大地，不复存在。父母不知所踪，祖母凝视着即将倒塌的院门，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出光芒。“罪过……你带着曜走吧，莫要回来。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理应偿还的债。只希望不要波及到你们。”祖母推了推他们。

密道合上的最后一刻，佣兵破门而入。一剑穿心，也算是对年迈的祖母一中解脱。斑驳竹影间两个小小的身影飞快的穿过，呼啸的风卷走了姐姐脸上的泪水，湮灭弟弟呜咽的哭声。

“姐姐……他们不要我们了是吗……”

曜还抽抽搭搭的哭着，金黄色的眸子被恐惧覆盖。山洞里漆黑一片，他们不敢生火。火光会带来温暖，也会引来山下那群人。夜里寒风习习，仲夏的炎热仿佛再这个夜里驱散尽了，寒风四起，山洞里呼啸的风似乎掺和着野兽的悲鸣。曜打着颤钻进姐姐怀里，仍旧在哭。镜叹了口气，艰难的将眼中的泪水忍住，抱紧了曜。

六月飞雪，冤屈难解。

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堆积在地上。镜抱紧曜，侧耳听着山下的声音散去，才悄悄在山洞中生起火。“不怕，姐姐一直在这里。”她柔声哄着曜，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后来回想起这一刻，哑然失笑后才明了原来自己曾经对他也会温柔以待。

飞絮衔霜去，晨光破晓，诡谲的光芒笼罩着神职者的土地。霜雪未化，反而愈发厚重。性格古怪的神医偶然经过这里，看着镜倔强顽强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多谢神医。”

“无妨。此后你与他便留在这。”

……

神医吩咐了些事情，留了几味草药便离开了。一去十年未归，仿佛他从未来过这边界处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