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琴音停下,她在沁芳的对面坐下来:“你是哪里人?为何在这怡红楼?”
沁芳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笑容浅浅的回道:“奴家是元宁人,八岁那年家乡闹灾,被爹娘三个饼子卖给了人牙子。”
宋溪溪好奇道:“别人都说青楼不是好地方,你为何不给自己赎身?”
对上她天真的眼神,沁芳苦笑道:“沦落到这种地方,赎身从良难于登天……”
比起其它青楼,怡红楼还算好的。像她这种次等妓子,只要年满二十五岁,三百两银子便可赎身离开。
如今她正好二十五岁,然根本没有人愿意花三百两银子,为一个被无数男人沾过身子的脏污玩意儿赎身。
这十年来,她也悄悄攒了一笔钱,却离三百两差了大半。
若是今年年底前依然无人为她赎身,等待她的下场只有两种:一是被妈妈赶到后面的楼子,服侍那些榨不出几个钱贩夫走卒;二是被转卖到暗寮子,至死方能解脱。
“太可怜了……”
宋溪溪适时的露出怜惜之色,心里对沁芳这样的女子的同情却是真的。
她们并非自甘堕落。
“能服侍公子这样的人物,奴家不苦呢。”沁芳半真半假的说着,无非是哄着宋溪溪,好让她多掏点钱来。
宋溪溪自然看的出来,却不为所动,让她接着弹琴,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冒。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外面的丫鬟委婉催促,声称又有客人点名沁芳伺候,她起身对沁芳道:“我明日再来听你琴音。”
沁芳:“……”
花十两银子,仅为听一个时辰的琴,这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宋溪溪不知沁芳的腹诽,被她“依依不舍”的送出门后,径直的走出怡红楼,不紧不慢的往凌云客栈行去。
走到半路,她脱下男装随手扔掉,露出自己平时常穿的衣服,然后擦去脸上的伪装,又拆下发冠扎成马尾,确认无误后继续往前走。
此时,坐在大堂里等了快两个时辰的陆则知,在陆二虎的阻拦下才没有深夜报官。
“溪溪很厉害,先生都说这世上没几个人能近她的身,肯定不会有危险!”
陆二虎的嘴皮子都说干了,对自家坐立不安的大哥十分无语:“最近溪溪天天往外跑,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有没有危险她心里有数。”
陆则知没有说话,再次起身来到门口,正好与进门的宋溪溪迎面撞上。
宋溪溪后退一步,诧异道:“陆大哥,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不曾想,她这一动掀起的微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脂粉气萦绕在少年的鼻息间。
陆则知眉心一皱,罕见的问起宋溪溪的去向:“今日溪溪妹妹去哪儿了?”
宋溪溪哪能说自己去了青楼,含糊道:“今日无聊,去城外的山上转了转。”
陆则知根本不信:“是吗,城外那片山离京城有二十里,溪溪妹妹没有带上小红,是一个人走去的吗?”
宋溪溪错开眼,继续撒谎:“去山上是临时起意,便在街头雇了一辆驴车。结果不小心迷路,在里面转了许久才出来。”
陆则知似乎笑了下,替她找借口:“因天色已晚,山下没有驴车,溪溪妹妹不得不走回来,才耽误了时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