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顿时心里就是一梗。三千五百两,说的好不轻松。这家里能周转的银子,只怕是五百两都不到。少不得要动用私房。
贾政哪里看不出王夫人的脸色,他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道:“既然有皇上跟前的太监,你这时候不巴结等什么时候。多走动几次,跟这太监搭上线了。对宫里的娘娘,难道是没好处的。那什么夏守忠,也不过是后宫的太监,能跟皇上身边的比吗。你每月银子供奉了他不少银子,可娘娘能得多大的好处,哪里比得上在皇上身边的人身上使劲来的有效。这个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岂不糊涂。”
王氏一顿,这话倒也在理。她声音顿时就软了下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个。听老爷的便罢了。前些日子,刚从薛家那里周转了三千两,我少不得再添上些,也就罢了。”薛姨妈上次叫给薛蟠说请,拿了五千两银子,如今还真就剩下三千多两。正好用上。
这话,贾政就比较满意。他点点头,道:“叫人伺候,我好梳洗。”
这就是留下来过夜的意思了。王夫人对贾政的话,也表示十分的满意。
趁着贾政去梳洗,王夫人拿了银子,只叫周瑞家的带着人去办。
周瑞家的刚出了门,贾赦就得了消息。这叫他怎能不生气。
这府里究竟是谁当家,什么叫做二太太的私房。若不是损公肥私,她哪里来的那些些私房。可这话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道。偏生邢夫人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巴巴的提着食盒来,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人家的婆娘都有那金的银的私房,给自家的老爷花用。你说你有什么。”贾赦看着邢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邢夫人这才听懂是为了哪般,她心里难道就不委屈。于是道:“老爷只道那是二太太的私房不成。却不想着,那全都是贼赃。”
贾赦面色一变,“损公肥私,自然是贼赃。只是你得有那本事去做贼不是。没那本事,就只能看着贼吃肉。”
邢夫人道:“哪里只是损公肥私,如今人家越发的能耐了。动起了老太太私房的主意,你道那些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贾赦愣住了,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就问道:“老太太端是偏心,那私房都是人人有份的东西,怎生又只给老、二不成。”
“老太太怕是不知道的。要不说是贼赃呢。”邢夫人冷笑道:“那鸳鸯可不就是二太太放在老太太跟前的贼。”
贾赦心里一动,眼前浮现出一个精明娇俏的丫头来。看看邢夫人,再想想屋子的这些女人,哪一个都不是精明厉害的人呢。若是能得了这个鸳鸯,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不免问道:“鸳鸯为何会听二太太的。”
邢夫人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就道:“也不过是又看中了宝玉罢了。”
贾赦眉头一皱,就道:“宝玉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能知道疼人了。既然她有上进的心思,老爷我就正正经经的纳了她,岂不比宝玉好。虽说姐儿都爱俏。但她也该知道,找个会疼人,比什么都强些。要真愿意,做个二房也使得。你只去说就罢了。”
邢夫人心里一跳,这话她哪里敢亲自去说呢。但她又不敢去不听贾赦的话。一晚上辗转反侧,想不出个好法子。
第二天,就先去了王熙凤哪里,找王熙凤想办法。
王熙凤听了邢夫人的来意,心里直冷笑。她如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问道:“老爷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心思。”
邢夫人就絮絮叨叨的说着买扇子的事。王熙凤听着,面上却又不住的打盹。等邢夫人说完,一瞧王熙凤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显然这是对牛弹琴了。邢夫人就是再蠢,也知道王熙凤这是不想插手了。她顿时面色铁青,冷哼一声,站起身甩了帘子就走。
王熙凤仿佛是被惊醒了似得,迷茫的大声道:“大太太怎么走了,快去送送。我如今这身体越发的不中用了。怎么说着话也睡着了呢。”
邢夫人脚步一顿,又是冷哼一身,风一般的出了门。
小红撩开帘子一看,人已经出了院子,就道:“鸳鸯姐姐又得遭殃了。”
“鸳鸯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正经人。”王熙凤不由的一叹。想起鸳鸯,就不由的想起平儿,她吩咐小红,“去瞧瞧平儿如何了。这丫头是个傻的。叫她好好养着,跟她说有我一口吃的,我断不会饿着她。”
小红应了一声才出去了。
而另一边,邢夫人出了门,还真就想直接找鸳鸯算了。不过是到底惧怕老太太,就想着中间找个递话的也好啊。叫王善保家的打听了,才知道鸳鸯的哥哥嫂子,前段时间不知道因着什么缘故,已经被打发会金陵老宅去了。连个在中间缓冲的人都没有,
这自然是鸳鸯的手笔,既然哥哥嫂子是软肋,那就不如先远远的打发了。如此,未尝不是保全了他们。
邢夫人这才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亲自找了鸳鸯。
鸳鸯一见大太太,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算计老太太私房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位的手段也一样卑鄙。跟二太太比起来,一个卑鄙在明面上,一个卑鄙在暗地里罢了。
就听邢夫人道:“我是给姑娘道喜的。姑娘也是知道的,我那院子,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再是没有你这般的体面人。如今,大老爷也说你是个好的,只叫我跟老太太要了你过去。好丫头,你的好日子来了。”
鸳鸯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原来这边打的是人财两得的主意。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只拉着邢夫人,往贾母的屋子去。
屋子里,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史湘云连同李纨带着三春宝玉。并几个管事媳妇,在贾母跟前逗趣。突的见鸳鸯携着邢夫人进来,众人就有些不解。
就见鸳鸯往贾母跟前一跪,噼里啪啦的将邢夫人的目的一说,就道:“老太太,您在一日,我伺候您一日。您不在了,我做姑子去。但横竖不能这般的不明不白的……”
贾母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肯定是大房对于鸳鸯拿自己的私房的事,闻出味来了。不免要闹上一闹的。想起这事的由头,终究是在王氏身上,就冲着王氏道:“我身边统共就剩这一个好人,你们还要算计。不知道往日那些孝顺的话,是哄谁呢。打量了算计她,再来算计我这个孤老婆子,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别打量谁不知道。”
王夫人赶紧站起身来,不敢回话。
李纨本就带着三春退出去了,那探春心里却道:看来,太太叫鸳鸯拿老太太的私房的事,老太太就未必真的不知道。只是顾着脸面,什么都不说罢了。今儿老太太不过是借着由头,把想骂的话骂出来而已。
老太太又不是老糊涂了,哪里真的会将大伯子要娶小老婆的事,怪罪在小婶子身上。所以,只对着太太骂,自是有她的道理的。
可如今太太的脸面却又如何呢。她不由的又转回去,道:“老太太且息怒,您只该问大太太才是,太太如何能得知呢。”
真叫人将里面的因由嚷开了,这一家子的脸面都别要了。
贾母心里一顿,看了探春一眼。就笑了,这事是不能认真的追究了,就道:“是我老糊涂了。委屈了她。”说着,有对薛姨妈道:“姨太太还在呢,我这就犯起了糊涂。只你姐姐往日里都是极好的。”说完,才对所在一边装鹌鹑的邢夫人道:“你成日里只怕你们老爷。半点主意也没有。如今你们老爷都多大的年纪了,不想着好好的保养身体,只一味的养着小老婆胡闹。你不说劝着些,反倒越发的纵容了起来。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在我跟前应景,只去服侍你们老爷。但凡你是个好的,你们老爷也不至于此。”
邢夫人只觉得脸臊得通红。婆婆跟前应景,不就是指责自己不孝顺婆婆吗。因为自己不好,老爷才找小老婆。这不是说自己为妻不贤吗。当着亲戚下人的面,邢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子都被老太太给揭了下来了。哪里还站得住。
只老太太不叫走,邢夫人哪里敢擅自动弹。一屋子里的人围着老太太说笑,不一时又凑在一处斗牌。鸳鸯倒是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只邢夫人却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不敢上前搭话。只做她不存在。
这天过后,邢夫人就告了病。只觉得没脸见人。
贾母倒也知道大儿子为什么开始折腾。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鸳鸯拿了几件东西出去,心里才安稳些。
鸳鸯自是找了平儿,平儿熟门熟路的,知道物件往哪里换银子去。
“我今儿才知道你当日劝我的话,都是好话。”平儿躺在炕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想起鸳鸯曾说,叫她出去找个老实人的话。如今想来,都是金玉良言。如今自己真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也别钻那牛角尖了。如今走了这一步,你就好好的往下走。你主子,如今看着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你只跟着她,总是有好日子过的。”鸳鸯将东西放下,劝道。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只是如今想来,怪对不住她的。”平儿不由的哭道:“是我对不住她。”
“你只用心服侍,也就罢了。男人且靠不住呢。”鸳鸯看着袭人和平儿,那真是一点想要做姨娘的心思都没有。
平儿看了一眼鸳鸯,道:“你的事我也知道了。只你以后小心点。大老爷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鸳鸯冷笑一声道:“大不了抹了脖子干净。谁还怕他不成。”
“呸!”平儿啐了一口,道:“只别起那糊涂心思。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道活着才最要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不少知心话。等鸳鸯走了,平儿才勉强支起身子,叫小丫头叫了人,打发他们将东西送出去当了。
只薛姨妈回了自家的院子,就愁上了。贾家今儿闹着一出,说到底,都是银子闹的。如今显然是靠着典当过日子了。她如今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宫里的娘娘如何了。要是真的还好,这门亲事倒也做得。再说,自己姑娘这年纪越来越大了,还能再怎么往下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