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愕然。光是一顿午饭,就能保证这些孩子在这乱世里不被饿死。若是还能认几个字,那就是大幸。只要不是傻的,都会把没有劳动能力的孩子送过来的。
他走了进去,朝里面一看。孩子们每人跟前放着一个沙盘,手里拿着粗细长短不一的枯树枝写字。
这些孩子的年纪不等,男女都有,这叫他又愣了愣。
林雨桐在一边解释道:“很多人家不想叫闺女出来抛头露面,可为了一顿饭食,为了给家里省点口粮,还是把姑娘家也送来了。这倒也是意外之喜。您放心,七岁一下的姑娘会和男子一起读书,但七岁以上的,另外安置了一个院子,不仅请了女先生教她们识字,还请了绣坊的嬷嬷,指点她们技艺。不过,现在学的,还都是怎么制作军服。其他的暂时没有教导。”
黄芩嘴角抿了抿,然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然后,随着林雨桐的脚步,走进了另一处大院子,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女子。
“女人们也都在这里,靠自己的双手,挣一口饭吃。”林雨桐指了指外面,“每条街道,都有一个被服所,一个蒙学,一个惠民所。这些地方,都是安置老弱妇孺的。男人们大部分都上了战场。剩下的精壮的男丁,也都各有差事。就是您在大街上见到的巡查队。”
因为这里是女子呆的地方,黄芩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转身出来了。
林雨桐低声道:“京城还没有恢复以前的繁华,但至少,从圣驾离京,就再也没饿死过人。这也是我敢大开城门的底气。”她指了指一派忙碌而又祥和的街道,“我不信,您会策马挥刀,亲手打破这片安宁。”
黄芩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好半晌才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
林雨桐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好似再说,今儿城门就是这么大开的。您要想要进城,好啊,您尽管进来杀吧。
黄芩气急而笑:“很好!又将了老夫一军。”
林雨桐还没有说话,范先生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夫人,府里的宴席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先回府?”
这话算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
“应该的。”林雨桐说着,就马上请黄芩。
黄芩却看向了范东哲,“你这范老抠……你不是已经……怎么会在这里?”
范先生苦笑一声,“一言难进!一言难尽!”说着,就主动携了黄芩的手,“听我跟你慢慢的说。”
这才半拉半推,将黄芩请进了府里。
一道红烧鱼,一道白切鸡,一道葱爆羊肉,一道红烧肉。一个凉拌粉皮,一个醋溜白菜。再加一个蛋汤。
在如今的条件下,绝对算是奢侈。
黄芩的脸当即就不好看了,“给老夫一碗清粥,一碟咸菜即可。”
范先生却恼道:“你行了,别拿你以前那套出来丢人现眼了。这样的菜色,也就是今天为了你,特意准备的。往常哪里会这么奢侈?那一年,你们的军粮断绝,你到京城找户部。你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排场?这会子,只怕夫人将粮食已经运到城外的十里处,给你们送去了。而对你,又珍之重之的相待。你还待怎样?人家将你当个人,你反倒拿乔!人家不拿你当人,你倒是贴的愈发的紧了。你说你这老匹夫,到底图什么!”
黄芩看着范东哲冷笑:“你一个朝廷的堂堂一品,却假死脱身,在这里为心怀叵测之人牟利。对君上不忠,对朋友不义,哪里有资格跟老夫说话。休要开口!”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
范先生随即冷哼一声:“君上的恩情重,那当日你的军饷粮饷被扣下,君上是怎么说的?又是谁冒着被君上责难的风险,偷偷给你调拨的?对朋友不义?啊呸!老夫最初是因为什么跟冯海结下的梁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还不就是为了你这脑子一根筋的老东西!”说着,就将所有的菜盘子往怀里一拉,“你爱吃不吃,还不稀罕给你吃了。”说着,他手指着林雨桐,“你这老东西睁开眼睛瞅瞅,瞅瞅人家小丫头的年纪,跟你家的孙女比起来,谁大谁小?跟小辈计较,多能耐啊。你要是想要这京城,你说话。夫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了,马上就能走。只是,这京城给你,你能守几天?东北你还回不回去?朝廷难道不会派人来接替你?你能保证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不把这满京城所有人的口粮给偷偷的高价卖了?你不怕城外的护城河填满饿死鬼?你要真不怕,老夫还真就不拦你。你马上叫你们的人进城,立刻接收京城。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