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就说何小婉:“我就说你是无事忙吧。看!幸亏今儿我拦了。小山是男人,还有学问,见识不比你高?”他又开始给对方戴高帽子,“去了开发区,跟那些有经验有职称的老教师竞争,能出头吗?啥时候出头啊?可再镇上就不一样了!将来年级主任、教务主任一级一级的往上走,傻婆娘,有权啥都有了。房子是个屁!”
嗯!
好像是这个道理!
在学校当领导,那是跟普通的教师不一样的。
何小婉‘哦’了一声,“我光想着分房子的事了。”
何小弟跟不知道啥时候进院子的青儿心说:你主要是怕叫你们出钱买房子,赶紧找了个分房子的去处。
老三白了这傻娘们一句,就这说话不过脑子这劲,你弟都受不了你。他骂了一句:“鼠目寸光。”又说,“以后别好心办坏事。你看着折腾的。跟我回县城吧,明儿送你回来。”
哦!
那就走吧。
跟他妈打了一声招呼就上了摩托车抱着老三的腰走了。
林雨桐之前是不知道这事的,还是过来送甜瓜的何小婉自己说的,“我还说找你求情呢,结果你三哥非不让。幸亏他拦了,要不然我弟还得怪我,整个一里外不是人。”
清宁都听出这话不对劲了,可看自家三伯母完全没意识到,就默默的拿了甜瓜去洗了抱着啃。
等何小婉走了,清宁才跟她妈说:“我三伯母这脑子真让人着急。”
不是脑子让人着急。
主要是老三一直对他娘家好,她从没想过老三在这事上动了歪脑子。
清宁抖了抖肩膀:“妈,你说着枕边人的要是存心欺骗,这得多可怕。”
林雨桐一愣,是挺可怕的。但你现在想这个问题有点早。
清远一回来就抱着洗好的甜瓜啃,倒是不急着吃饭了,跟林雨桐说:“妈,老师让捐款,你说我捐多少。”
华北地区受水灾特别严重,到处都号召捐款。
不光是学校号召,各个企业事业单位都是一样的。孩子们哪里来的钱?都是跟父母要的。
去年亚运会,刚过了年,就要捐款,说是大家出把力,把亚运会办好。
俩孩子一人捐款十块钱。
在当时算是多的。大多数都是一块五毛的时候,十块钱就算多的。
老师表扬是表扬了,但是还有很多同学说,他爸他妈都是当官的,才捐十块。
这次该捐多少?
林雨桐说:“你自己拿主意。”
清远把他的零用钱都拿出来,一千大几呢。他拿了十块钱,“明儿再学校就捐献这么多。剩下的妈帮我直接打到灾区的账号上吧。”
又不是为表扬的。
林雨桐在这小子的脑袋摸了一把,说了一声好。
暑假来的很快,本来打算暑假带孩子出去玩的,但因为灾情的事情,这个计划只能往后推延了。
去不成,那也得给暑假找点事干吧。
去哪呢?
两人吵着要回镇上去。
“你姨妈正忙呢。你们回去就是添乱。”以前有小老太帮着照看,送回去就回去了。如今,两人就不敢叫孩子回家。至少晚上睡觉没人看着。老二忙着果园的事呢,苹果陆续的该采收了,忙的脚打后脑勺。英子一个人守着店,你们回去干嘛去。
四爷时不时的得去看看果子品质,回回去,偶尔也带他们下去。
果园子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看着美好的都是电视上演的。蚊虫到处都是,从果树上把果子摘下来也不容易。
清平和清安都已经开始下地了,姐弟俩一个筐子,摘上半筐子就抬着往地头去。
农村的孩子也不止清平和清安是这样,刘成家的燕儿和敏儿,早都当大人用了。敏儿上学老是留级,去年就不念书了。去了哪里呢?去了雪梨家给雪梨看孩子去了。一月也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过年回来的时候说是雪梨这不好那不好,冬天洗衣服洗碗都是叫她用凉水,手都生了冻疮了。雪梨的家人就很不高兴,说你那冻疮是往年冻出来的,天一冷就复发了,怪我家雪梨干啥。城里有暖气的,屋里用凉水其实也没那么冷的。各说各有理,雪梨也不叫敏儿再去了。还不是一样得在地里干活。还比清平和清宁小了一岁。那燕儿虽然上学,但是回来得做饭,吃完都刷锅洗碗然后再跑去学校上课,十次得有九次是迟到的。晚上回来帮着带弟弟,等弟弟睡了才能写作业。
四爷看清平的手都糙了,就说:“跟四叔去县城吧,想回来四叔带你回来。”
清平摇摇头:“不了!家里正忙着呢。我还能帮把手。”
老二就笑的特别骄傲:“我就稀罕我家闺女,特别懂事。”
不是爹妈不疼孩子,而是这么一种环境下,所有人说起懂事的孩子都是那种,帮着干家务,学习还好。你说就是你看那谁家的谁谁谁,干活是一把好手,学校里也不耽搁。就说那孩子如何知道爹妈辛苦,如何如何的懂事。
别人家的孩子那都是榜样啊。
孩子就在这样的榜样的感召下,懂事了起来。
知道体贴父母辛苦,知道帮父母分担压力。
不能说这样的教育是错的,这要农家教出来个大小姐小少爷来,那才是要闹笑话的。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影响出了什么样性格气质的人。
不是所有的孩子跟清宁似的,家里有保姆,爹妈给他们能提供一辈子的生活保障。在老二看来,不管啥时候,勤快、肯吃苦,有这两点,将来就是孩子最大的保障。
清宁回来的时候就说:“我二伯这人心软,也心狠。”
觉得对孩子下得了狠心。
可农家的孩子,要是连勤快和吃苦都做不到,将来又能依靠什么呢?爹妈给不了帮助,在自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不要靠着亲戚过日子。人得自立自强,就得对自己狠点。
去了几回镇上,看了几回果园,就不去了。别人都忙,他们帮忙干不了一小时,就受不了了。
没地方去玩,四爷傍晚的时候就带着俩孩子去三里庄哪里修的堤坝去游泳。
那边游泳的人还不少,有那野钓的也在岸边玩呢。
林雨桐跟着去,却不下水,下水的女人基本绝迹了。清宁也只等到天黑了,才敢下去。这么多人看着,怪难为情的。
连着去了三次,清宁都觉得岸边有个老太太盯着自家妈看。
她这么跟她妈说,但却没有回头去指。
林雨桐早知道了,那是当初那个养母的娘家妈。她肯定是知道自己,也认出自己了。但是就是不敢上前来的。她笑了笑对闺女道:“没事,看看就走了。”
要不然还能如何?
以为不会如何,却没想到林家大姑来了,带了一对夫妻,就是当年的养父母。
想过他们可能会找来,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的。
当年是他们从林家大姑手里抱走了原主的,也是他们将七八岁的孩子又给遗弃的。
不牵扯什么虐待不虐待的,可遗弃了就是遗弃了。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就比如林大姑,“再怎么说,也养活了你七八年了。你也生孩子养孩子,知道那从吃奶的娃娃养的能满地跑多不容易。”
这是要自己报恩啊。
林雨桐就打电话给林玉珑,叫他给林家成说一声:“……大姑说养了我七八年,那就叫爸跟人家算算这笔账……”
你们是替林家成养闺女的,找他去。
我如今认了他了,病了也给钱,这算是赡养了。七八岁以后是小老太养的,这个恩林家成还不上。这不是来了一个讨要能还上的恩情的,那叫林家成去算去。
自己半赡养着他,反正病了是给钱的。那他就得半养过自己,要算你们坐一块算去。
这两口子拘谨的很,谁能想到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当了大官了。
林大姑戳了戳那当妈的:“自家的闺女,说话啊!”
“桐!”这女人张嘴了,“你弟弟……”
还是为了工作的事。这弟弟弄了个民办教师的工作,在村里的小学教书呢。如今也是听到信儿,想往开发区这边来。
这边没絮叨完呢,林玉珑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就问林大姑说:“姑啊!你咋就不知道远近呢?你是跟我姐近,还是跟他们近?你来给我姐惹麻烦,你到底是图啥?”
林大姑指着外甥:“你咋跟我说话的?你忘了小时候我是咋对你们姐弟的……”
声音高亢嘹亮,有理的不得了。
林雨桐算是把面子给足了,对林大姑比对这夫妻俩更反感。
这两人还知道不好意思,还知道是做了亏心事了。来也是为了他们儿子。
可这林大姑简直了,就是活脱脱的事儿精。
林雨桐跟那夫妻说:“你们先回去吧,说的事我知道的。”
没给准话,但两口子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也没管林大姑,直接给出门去了。
林大姑一点也没察觉,正跟林玉珑说她当年给林家立下的汗马功劳。
你跟林家立下功劳管我屁事!林家养我一天没?我得纵着你!
林雨桐拿起电话:“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马上走。第二,我打电话叫派出所请你走。你选哪个?”
林大姑有恃无恐:“好好好!当官了就六亲不认是吧。”
说着就往外走。
这是告诉林雨桐,这事没完。
没完?
你想完我还不想完呢。
林玉珑跟着林大姑走了,防着他去外面或是单位嚷嚷,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林雨桐直接找了老三:“三哥,你回家一趟帮我给二哥带句话。”
老三忙问怎么了?
林雨桐把事给说了,“这事得叫二哥办。”
然后这林大姑家,真是哪哪都觉得不顺。儿子家,闺女家,家里的水果摘下来就是卖不出去。人家代售点收的好好的,自家一去,不是挑拣这个就是挑拣那个。反正是不合格,人家不要。
水果这东西,不比别的,新鲜的卖不掉,放到第二天,人家就更不要了。这玩意骗不了人,只看水果的果把儿就知道了,发黑发黄的,那都是不新鲜的。只有那摘下来的茬口是新鲜的,给的价格才高。也有那不好的,给的价格低的很。可就是当做次果卖,也没人要。
这不是见了鬼是啥?
真卖不了,这就真只能倒到臭水沟去了。
林大姑说发到省城,叫林玉健想办法。林玉健就说:“您跟外人亲,我们这些侄儿侄女的都不亲近,我一个外人哪里好意思掺和您的事。”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她这才知道事情不对了。
找林家成去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都是你的闺女,心怎么那么狠呢?我是她亲大姑,她是咋对我的?一点情面就不讲。”
邓春花躺在炕上,也知道林家成拿了不少钱给当年抱养孩子的那两口子,说是两清了。本来就心疼钱心疼的什么似的,结果这罪魁祸首还敢来!
她就骂啊:“你就是个神经病,就是个疯子。在家里摆布男人,回娘家还想摆布娘家!你就是个疯子!你的疯病根本就没好!”
林大姑面色白的吓人,“谁疯了?”
“你就是个疯子。”邓春花是怎么扎心怎么骂,“忘了当年是谁半夜三更一丝不挂的跑回来的……”
林大姑闭着眼睛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直到送到医院,林雨桐才知道这事。
林家成说,“这事不怪你!她就是脑子有点问题,过去好些年了,一提她就犯病。没事都没人招惹她。”林家上下也都让着她。
啥事呢?
当年是林大姑才十二三就被送去当童养媳了。男人窝囊没出息,还有点憨憨的。结果那边的婆婆意思,那老公公不是东西,把儿媳妇给……
打哪以后,林大姑这脑子就受不得刺激了。每次醒过来,那过去不堪回首的事,她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谁提她都犯病。
林家除了瞎子爹,其他人都知道。当年是不敢给那瞎子大哥说的。
事儿太脏,后辈们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林玉奇知道,林玉玲知道一些,林玉珑最小,他就不知道。更别说英子和林雨桐了。
曾经也有人拿着话头说过林大姑,结果当场犯病。那惹人犯病的人,反倒是赔了不少钱和粮食给林大姑看病。因着这事,没人说这闲话了。就怕被讹上。再说了,年纪大的人死的死,年轻人知道的不多了,也就更没人说了。
当年,还有些人说林大姑这一儿一女不是她男人的孩子,是公爹的。
这事,除了当事人,没人说的清。
不过林雨桐心里的疑惑倒是解开了,就说嘛,正常人哪里有这么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