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92)
一大摞子书, 清平抱着挺吃力的。
徐强顺手就接过来,“我给你送进去吧。”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各自错开视线。清平‘哦’了一声, 转身往回走, 拿钥匙开门。
家里很简陋,她有些不自在, “你就放在桌子上吧。”
“没事……我给你顺手搁到地方吧。”格局跟他家的房子一样,哪边是清平的房间他知道。窗户正对着南边的就是。
抬脚进去了, 清平猛的才反应过来。她的房间是带着小小的阳台的。阳台没做格挡,跟卧室是通着的,阳台上靠墙角的位置放着小桌子,她平时就在那边写作业。但因为房子简装修, 里面的阳台就没有晾衣架这些东西。她洗的内衣内裤不好意思在外面的大阳台晾着,就搭在里间小阳台的椅背上。
她肯定看见了吧。
耳朵都跟着烧起来了。
清平跟清宁不一样, 清宁的房间才是漫画上公主住的房间。帮着搬东西进去过一次。床看上去宽大松软, 被子整洁如新,书架书桌台灯,漂亮的大衣柜,阳台上放着藤椅,长青的绿色职务,以及——鲜花。木质的地板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进去之后, 就会觉得拘谨的脚都没处放的感觉。
但清平不一样。她的房间跟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雪白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挂历画, 单人的木板床靠着墙放, 红黑格子的床单属于特别耐脏的那一款。被子是大花被,叠起来放在床尾。枕头没放在被子上,而是放在床头。他几乎都能想象的到,人只要躺下去用脚就能勾被子的情景。床的对面就是衣柜,木匠做的那种双开门的衣柜,没有多余的桌子凳子,床头都没有。估计是把书桌挪到阳台上去了。这里采光好,而且透气。
反正有时候晚上过来,在外面能看见她投在窗户上的剪影。
走过去脚步就顿了一下,椅背上晾着粉色的内衣还有巴掌大的内裤。他觉得不光是脸烧起来了,就是脖颈也跟着烧起来了。
赶紧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把书给放下,然后就转身,正看到手足无措,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清平。
“你忙吧……”徐强指了指外面,“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不等清平说话,直接就出了门。
清平赶紧进房间,果然看见晾着的内衣,一时有些懊丧。
拿起来正想着以后该晾在哪里,结果一抬头,跟窗户外面的徐强的视线又队上了。
想着手里还攥着内衣,条件反射的将手背向身后,再一抬头,见徐强已经跑了。
他看到了吗?
他一定是看到了!
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出门给清宁打电话的时候还带着懊丧。
“怎么了?”清宁手里抱着水果沙拉,拿着叉子一块一块往嘴里塞,说话含混些,“心情不好?你们放几天假?要不来省城玩几天……”
“没时间去。”都要补课吗?清宁都高三了,肯定更忙。清平叹道,“你也扼要补课的。我没事,就是打电话说两句闲话。”
才不信!
你多节俭啊。平时吃饭买本子买笔都要记账的。
跟她说了也没用,就想她自己说的,等将来她自己赚钱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现在花爹妈的钱,还是得省着。这叫懂事,但也是委屈。本意叫人节俭没错,但是吧,有钱还过的憋屈,就不对了。
当然了,这是清宁的想法。她也知道这是家庭原因造成的。钱都在家来说,那真是没啥太大的概念的。爹妈也从不在花钱上跟自己说过这话那话。许是来的容易,没别人珍惜。在自己看来清平的消费理念有问题,可能再清平看来,自己这么挥霍也是问题。
但两人好就好在,都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没怎么指手画脚。
清宁把这些腹诽咽下,说起补课的事不免提起,“要课本吗?家里的钥匙你有,要的话你自己过去找。应该在杂物房的哪个收纳箱里。”
“不用了。”清平犹豫了一瞬,“借了被人的了……”
没说徐强,不知道该怎么说。清宁精的很,语气稍微不对,她都能猜到点啥。
她不想叫人知道心里的那点事。
放在自己心里,等哪一天过去了那真就是过去了。要是听到别人耳朵了,那才真不容易过去呢。
清宁没多想,“借了就行。要是别人的书画的不像样子,你还是去找我那一套吧。都是新的。”基本没翻动过。
她属于那种从来不会再课本上标记东西的人。
嘴里说着话,心里却想着清平应该还是有事,要不然真不会去外面的公用电话打电话才对。
她又道:“真没事啊?”
清平本来就是一个人呆着老觉得在胡思乱想,一会子想他或许对自己有意思,要不然不会这边刚要书那边就送来了。一会子又想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要不然他为啥啥多余的话都不说。想的人心烦意乱的,想找个人说句话把这事给岔过去。可具体的啥事她又觉得跟别人分享并不合适。这会子清宁觉得奇怪问了,她只得道:“就是我爸妈想叫我考中专,我自己想考大学……”
这倒是大事。
清宁就说了,“姐,上高中吧,这个大学你得考。哪怕就是读个大专专升本呢,这个本科的学历咱得要。”
“我听同学说,中专生也可以报名高考的……”清平问了这么一句。好些同学都是打着这个主意,先上中专,中专上完考一次高考。要是考上了,就继续去读。靠不上,咱也有学历,去工作也刚好。属于俩不耽误。
“高中的课本那就是为了高考量身定做的。”清宁摇头,“就是好好上个三年,考上的概率才多大?这里面是不光要学懂课本,还得做大量的练习。这三年你的目标就是高考。但你上中专,大部分的经历都得花在专业课上。想抓了这头抓那头,等高考的时候,哪里还有竞争里。更何况每年有大批的复读生跟着竞争。他们一个高中就读了四年五年甚至六年,我们班刚开学就插进来俩复读生,两人个都复读第四年了。你想想……”
不用想也觉得可怕!
真要是中专没读,高中上了三年没考上,完了再复读几年吗?
不行啊!
心提起来了,但觉得清宁又说的特别对,没有大学的学历将来肯定也不行。不管当初自己要读高中的初衷是什么,但现在这成了不得不选择的唯一选项了。
不想复读,那就只能拼命了。
拼命考上重点中学,然后再拼命考上大学。
至于其他的事,不敢分神了。
徐强的成绩很多,清宁说大学肯定是没啥问题的。你就是再惦记人家,人家迟早也会走出去。而你要是不努力,大概真就跟自家老妈说的似的,跟着她学灶上的手艺,把县城的铺子要回来,给自己开店。
不觉得开饭馆低人一等,但就是不想有一天浑身油烟味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挂了电话,清宁一巴掌拍开清远,沙拉里有黄桃,自己也爱吃。但被这臭小子扒拉光了。
清远嘿嘿笑,“就吃一点,等这次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人得志!
这次老爸出门,要带着清远。自己因为要补课,又是高三关键的一年,本来爸妈都说想给自己请假的,但是那边的班主任老师相当强悍。小老太太直接把自家老妈给撅回来了:“不准!”
然后吧啦吧啦的上纲上线把老妈一通批评。
要是老妈不当那个区长,那肯定得跟老师辩驳上两场的,可如今是领导嘛。领导得有胸怀。人家批评了,你不能说,不能辩,你得虚心接受。
于是这就真不能请假了。
清远跟着老爸出门。
如今出门多方便啊。坐飞机飞来飞去的,她那时候,好家伙,挤的是绿皮的火车。
林雨桐帮着收拾行李:“你都提前联系好的吧。”
四爷就笑:“你别操心这个,我出门你还不放心啊。”
也是!
他这小半年在岗位上看着啥也没做,但其实把做的准备工作可不少。
都干啥呢?
找高校和科研单位。
只要你们有成果,那没问题,我们帮你跟企业牵线搭桥。一方出钱,一方出技术。两方合作,但这个企业是落在秦市的。
或者不是在秦市,而是在秦市和白城之间。
秦市是省会,但白城也是古都。两个城市之间,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秦市的李书记,那是从他当市长的时候,就提出了城市融合的概念。想把两个城市衔接继而合二为一。
可这个理念提出来也有五六年了,进行的并不顺利。
为什么?
因为白城不仅仅是一个城,而是一个地区级别的城市,也就是说白城下辖好几个县区呢。这不是一句地理上的衔接和融合就能做到的事。
而四爷呢,找准了这个点。他要建的是一座科技城。就选在秦市和白城中间。一旦建立起来,这个城市融合的理念就算是形成了。不管是不是宣之于口,都成了既定的事实了。
这个计划一提出来,作为省常委一份子的李书记是极力赞同的。
甚至会后很高兴的亲自给林雨桐打了电话,说要请他们两口子吃饭。
这也不是李书记一个人的事。从全局着眼,真要如此成了规模。那么秦市可不仅仅是一个省会城市,两个城市的加在一起,这是个超大规模的城市。
再加上,这个科技城,跟传统意义上的工业企业还不一样。高科技产业的优势,谁都明白。而如今在自家的地盘上搭建一个平台,一手寻找项目,一手寻找投资商。要真做成了,对周边经济的带动不可估量。
四爷兼任筹备委员会的主任,他提出的计划,他去执行。
他现在就是到处飞,去高校,去科研单位。
只要项目找好了,钱的事都不算是事。
他这回出门带了俩小伙子,打杂跑腿的。完了还把清远拎起了,叫孩子跟去见见世面。
大夏天的出门,不管是往南还是往北,都一个字——热!
出门在外,就没有舒服的。
这边送四爷出了门,那边却出事了。
周舟因为肚子疼去医院就诊,结果从医院的就诊楼六楼跳下来,当场就摔死了。
这个案子的水很深啊。
汪明要求见林雨桐:“我不出去,想办法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没错,相比较而言,如今她的处境算是比较安全的。
监狱不能去,进去了才算是真掉深渊里了,不明不白的死了都说不清楚。花钱找几个人一块关进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出去她也不敢,周舟为什么会自杀?要不是有人逼迫,他不会这个轻易的就寻死的。她要是出去,谁敢保证路上开的车不是冲着她的,谁敢头顶会不会掉下一个花盆正好砸在脑袋上。
“安全的地方?”林雨桐抬眼:“你要是手里什么都没有,你怕什么?”
还有,周舟前脚自尽,你后脚就得到消息。你的消息比我还快,又是谁告诉你的。
你这么着急见我,一定是觉得不安了,觉得危险了。
因此,汪明急,但林雨桐真不急。
她这么一问,汪明不说话了,咬着嘴唇坐回去,啥也不说了。
林雨桐眯眼,也跟着转身,背对着汪明,像是说给汪明听,又像是自己感慨:周舟死了!死了就结束了吗?对他和他的家人,那是结束了。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这才是开始。
说完,也不管汪明是啥反应,抬脚就走,直接去找了齐书|记,开门见山:“……我是来反应情况的。”把汪明找她的事,她都说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她也没隐瞒,最后得出结论,“省J委内部,我怀疑有问题……”
齐书|记牙都疼了,这位是真会找事。
其实这事扔上去,就不关他们下面的事了。没听人家说嘛,案情尚在保密阶段。
都保密了,咱连知情权都没有。
心里这么腹诽,但又不能说林雨桐这么做不对。
她把该汇报的汇报了,该提醒的提醒了,然后她就真没事了。
至于扔出这话会有什么后果,跟她没关系,她把该走的程序反正是走了完了。
太损了!
其实周舟死不死的,对东城区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他是聪明人,把能撂的都撂了。比如东城区上上下下,四个正局,七个副局,副区长两人,副书记一人,都被弄进去了。这还不算是小喽喽以及成片的企业高层。
但往上的,一个也没有。
事从东城区开始,东城区也确实是干净了。
再往上,牵扯到谁,没有实证。
案子以后会怎么发展,林雨桐不知道。不是不想查,事实上是没法查。她其实也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每天的手机得二十四小时开机,得随时能找到自己。然后一睁眼就有司机秘书跟着。白天上班视察开会,晚上有时候还得学习各种的文件精神。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事自己没那个权限,根本就做不了。
权利这东西,就是个特别敏感的东西。
你想朝别人的地盘伸手,那真就不能怪别人举着刀剁爪子。
赵梅小心的看林雨桐:“这事就这么了了?”
了是了不了的。
对方也许是警告过周舟了,不叫周舟多说话。但周舟也不是笨蛋,知道怎么做才能自保。原本指望着对方伸把手捞他的,结果等来了这个结果。他就算是闭嘴,气就能平了?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