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姚思云逢人就夸,说老四和桐对清辉两口子有多好,很照顾孩子们云云。比他们这亲生父母也不差什么。
话传来传去就传到林雨桐的耳朵里了。这好话谁不乐意听?
听了这话,是不是得觉得这俩孩子特别知道好歹?
花花就不一样了,一年到头非必要绝不登门,也不打电话。但凡来了,也是有事。
这也就是四爷和林雨桐,见得人多了。知道这上门勤快不勤快,其实跟其他的关系不大,只在于是不是会做人。
要不然,就清丰那两口子的办事做派,你说人心里得多不舒坦。
比方说清宁怀孕了吧,虽说谁家不生孩子,但表示一下重视这总是该的吧。叶子呢?就是在外面吃顿饭,觉得哪道菜好,都打包回来叫清宁尝尝。其实多数清宁也都是意思的吃上一两口。要说清辉对她二姐关心,那绝对是真的。但要说叶子跟清宁有多深的感情而那么关心?那是扯淡!
反观花花,花花来了一趟,是给清宁送自家做的那种小花衣服虎头鞋的。是她妈在老家做好给她寄过来,她给送过来的。
要是花花不重视,能把这事跟她妈说。她妈也是知道这边是给她家外孙女治病出了大力气的,于是亲手给做衣服鞋子,哪怕知道人家城里人或许根本不会给孩子穿到身上。但还是用心的做了,然后寄过来。花花是一句口花花都不会,就说我妈做的,二姐你收着。
然后就没有了。
叶子呢?
“二姐……我吃这个菜觉得可爽口,就给你送来了……”
“二姐……这家的水果都是无公害的,我多买了点,给你放冰箱……吃着好我再给你买……”
“二姐……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没事跟我姐夫出去一块散散心……”
就是这样的!
其实叫清平说,她自己其实还是很怕跟叶子这种人打交道的。不是觉得人家不好,是她自己知道,她面上都做不到人家那份上。
清宁也跟她妈嘀咕:“要说起来,是我跟清辉的感情好?还是我大姐跟清辉的感情好?从清辉那里,自然是跟我大姐最亲近。可看叶子,其实对我比对我大姐殷勤。这也就是我姐向来不爱计较这些事……”
林雨桐就笑:“所以说啊,精明和拙笨之间,很难就说哪一样一定是好的。精明的过了,也自然就有不周全的地方。有得有失!”
说着就看清远:“以后找对象也是一样……”
又来了!
清远拔腿就走:“公司那边还有事我没处理完,晚上回来会很晚,不用特意等我……”
清宁忍不住就笑,用叉子插着雪梨块往嘴里塞,那边盯着电视。看的是京市台,新闻联播后面是京市新闻。
自家妈在新闻里出镜频率还是很高的。刚参加完这个剪彩,又去视察奥运体育场的工地,然后又到敬老院孤儿院,最后还去了学校。
反正是只看新闻,就知道她一天到晚得有多忙。
清宁就说:“晚上回来早点,早点歇……”
“明儿早不了,晚上还有一个文艺界的座谈会……”
清宁摸着肚子,跟孩子说:“估计以后想看见你姥姥,就只能在新闻里了。”
没错,电视、网络、报纸等等,都能看见她的身影了。
城郊一家简陋的棚户房里,马小婷正蹲在外面炒菜,旧电视只能接受到本地的京市一套,电视新闻播报的声音不断的传来:“……今日,市委副书JI,市ZHANG林雨桐,视察了XXX工程,在视察的时候指出……”
她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带着雪花的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身影。
灰色的呢子大衣黑裤子,脚上是黑色的平底皮鞋。
简单甚至是朴素,但就是觉得很威严,好看不好看的,倒成了其次。
她收回视线,心里不是滋味。谁能想到她能走到今天?
老五靠在床边,盯着电视,心里也是滋味难言。
他想起了几个哥哥结婚时的事情,那时候家里的日子艰难,一天娶了四房嫂子进门。大嫂子不好相处,气的自家妈常常一个人半夜的抹眼泪。二嫂子最好,真跟个姐姐似的。只要自己伸手要钱,她一准给。三毛五毛,一块两块,都给。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从来没提过钱这事。还有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那时候多半都是二姐给做的。三嫂子呢?大大咧咧的,但脏衣服,她也都顺手给洗了。四嫂呢?本就是一条巷子里长大的,都是极为熟悉的人。成了四嫂了,没直接给过自己多少好处,但每个月都是给自家爸妈不少钱的。自己娶媳妇,多数其实都是她给爸妈的孝敬钱。
除了大嫂子之外,其实这几个嫂子对他都算是不错。有好吃的拿回来说是给爸妈的,其实也都知道,是进了自己的肚子了。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娶了马小婷开始的。那时候她长的多好看啊!眼睛毛嘟嘟的,雾蒙蒙的。看见了就喜欢的不得了。哪怕都知道她的眼睛其实是有问题的,散光的特别厉害,属于弱视那一类。他也坚决的娶了。
娶回来发现她是啥也不会干的。
不说做衣服做鞋这些细致的活,就是洗衣服,她也做不好的。哪里是脏的,她看不太出来。往往是脏的地方还脏着呢,不脏的地方都洗的褪色了。还有做饭,如今是习惯了,才吃她做的饭,其实以前,他真是不习惯的。葱叶上的泥点子愣是看不见,剁吧剁吧就下锅了。所以家里的饭都是他做的。如今是累死累活的,感觉身体撑不下来了,她才开始接手做饭的事了。大概也知道会有清洗不干净的事,所以她都是摸着齐齐的洗一遍。虽然也会有偶尔洗不干净的地方,但大体上是能看的过眼了。
下地干活呢,就更别提了!
你叫她锄草,她锄掉的都是苗。你说离的远看不清楚,那你蹲下拔草吧,可蹲下照样看不清楚。苗能留下一半就不错了。
收废品这倒是能干,可出了跟人跑的事之后,敢叫她弄这个吗?在货站认识的男人更多,谁知道她会不会活泛。
真跟个祖宗一样供着,也这么多年了。
偶尔也会想起跟赵爱华一起过的日子。其实真想过的舒服,不在乎女人多年轻多漂亮,在于她实心实意的跟你过日子。
后来他自己也悟了,这才觉得马小婷其实是藏奸。
她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是不是故意那样不干活的?
以前的缺点,让他觉得有一种要把她照顾好的冲动。可是现在呢?想起来就叫人觉得面目可憎。总觉得她那些干不了,都是故意的。
婉丽其实有些话是说对了!
她说:“你以为她回来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那是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了,那是拿了人家的钱没地方去了。那是知道回来这里你家里有关系能摆平这事!你当她真心惦记你和孩子呢!你就是人家找来耕地的牛,你还有力气的时候,她虽然鞭打你,但至少还给你喂饱草料。等你没力气的时候……你猜她会怎么做?你看她会不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卖你的肉……”
自家妈那时候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说过:“跟你二姐四嫂,要把关系处好了。你二姐敦厚,心肠软。你有难处了,她不搭把手心里都过意不去。你四嫂呢,是有本事,但人心眼正。心肠不软,但不乐意在小事上计较。你记住,她哪怕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都够你受用一辈子的。”
这话言犹在耳啊!
现在想想,这话真对!件件都应验了。
就像是三哥似的,把二姐一声声的叫姐,在人前都把四嫂说成他妹子。
这么说着,就是叫人觉得亲。
然后结果呢?三哥那家业是咋来的?没有四哥四嫂,他闯不出那么大的一片来。
赵爱华那时候也说:“亲哥亲嫂子的,你都不亲着,那你想跟谁亲?”
那时候是为啥说的这句话呢?
是了!是为了家里的架子车的。那时候二哥的果园子正用车呢,结果马小婷的哥哥到镇上拉个东西,路上碰见了他说要借车子。他就跑去把二哥装到车上的果子给卸下来,把车子给大舅子用了。
赵爱华那时候倒是没多生气,就说:“她哥哥是亲哥哥,你哥哥就不是亲哥哥。自家哥哥正用着呢,你哪怕是从别人家借一辆给你那前大舅子用呢。怎么会从自家哥哥手里硬拿了,给了人家。你都不知道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
是啊!鬼迷心窍啊!
谁跟自己亲都分不出来了!
他此刻心里就想着,要是不是娶的马小婷,或者当初马小婷回来自己没跟赵爱华离婚,会是个什么样呢?
吴达和吴双每月会挣钱供养清雪和清雨上学,这是当初就说好的。
清雪……到了京城给清雪去报名的时候才察觉到,清雪那个学校啊……真不是啥好学校。里面只招收了一级的学生,学校也就两栋旧的六层楼。操场还没村上小学的操场大。这跟电视上看的大学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嘛。还有啥不明白的,这熊孩子上的根本就不是啥好学校,骗自己跟她妈呢。但是到如今了,村里都知道自家孩子上了大学了,能怎么办呢?
上吧!
一万多,生活费还得另算。
这将来出来,会是个什么情况呢?工作不好找吧。
这要是还跟赵爱华过的话,自家四哥四嫂,其实对两个孩子那是真心的好。哪怕是清雪没考好,也会给安排一个好的出路。最不济也跟清涓似的。
而清雨,会叫清雨辍学吗?不会的!不管是学技术还是学啥,总会叫他念完书的。哪怕是不念书,看看清辉,安排的出路不会比清辉差了。
可现在呢?
儿女的将来成了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他的身上。晚上,马小婷能睡的安枕,他却睡不着。
要是跟四嫂处的好,清雪将来在京城找个学校教书都没啥问题的。
电视画面上,正是自家四嫂在学校视察的画面。
马小婷进来,‘啪’一声把电视关了,“吃饭吧。新闻有啥好看的。”
简易的桌子上,摆着一小盆的炒白菜。不是那种白菜心,都是绿绿的那种白菜最外面的叶子。马小婷得意:“你说这些城里人,不知道咋想的。这么好的叶子,就都不要了。我拿着麻袋捡回来了,都是好的,够咱吃半个月的……”
他想起婉丽的话:“人到这世上走一遭,为的是啥?无非是吃喝穿戴,图个快活。你说苦巴巴的赚钱,到头来你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将来便宜哪个王八蛋去。给你儿子留着?”紧跟着她耻笑了一声。
他不知她这这耻笑到底是耻笑什么?
是耻笑自己光会赚钱不会花钱?耻笑自己想不开?亦或者……是耻笑自己所谓的儿子也许就压根不是自己的种?
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耻笑,他心里一股子怒火瞬间就涨起来。
蹭一下站起来,抬脚将桌子踢翻了。那炒出来的白菜帮子,就那么洒落了一地。
马小婷怒:“你又撒的什么风?看人家当了市长了,后悔没巴结?”
老五不想理她,抬脚直接就走。马小婷气哼哼的收拾了东西,料想着他一时半会回来不了。也不再另外做饭了。拿了钱,直接去楼下的小铺子,买了一个卤猪蹄,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卤好的猪心,买了一瓶孩子都爱喝的可乐,要那种大瓶的,坐在屋子自去吃喝她的去了。
老五呢?则在城中村里转着。
越是偏僻的巷子,越是吸引人。好些个路口,都坐着露着胳膊大腿的老娘们。脸画的跟猴屁股似的,看不出年龄长相来。但他在心里比着,连婉丽都不如,更不要说年轻时候的马小婷了。
那老娘们过来就拉他:“大哥,做不做,快餐五十……”
这就五十啊?
你咋不去抢呢?
他看不上,直接从那黑巷子里穿过去,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路,就到了大路上。外面跟里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在小卖铺要了一瓶二锅头,要了一袋子酒鬼花生,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喝。看看过往的女人,也比花那五十块钱强些。
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反正是尿急了。尿急去哪啊?
找不到公厕啊?
他觉得,要是有机会一定得跟四嫂说说,这么大一京城,怎么找个厕所就这么难呢。
然后就朝路边走,记得那有个工地。
对着工地的围墙,放水正觉得舒服呢。怎么听着里面轰隆隆的声响呢?
声音还挺近的!
他左看看,右瞅瞅的,还没看明白呢。就觉得工地的围墙上有东西哗啦啦的掉下来,他瞪大了眼睛……
然后猛地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才听到声音,吵吵嚷嚷的。
一个声音是:“……伤者现在不能出院……他现在的情况还要观察……”
另一个是马小婷的声音:“我是病人家属,我要出院,找家好点的医院行不行?”
老五放心了,这还算是靠谱。知道给自己找一家好医院。
他昏昏沉沉的被扶到担架上,就听耳边马小婷的声音传来:“就是头上破了个口子,已经缝上了,腿骨折了,问题不大……要是疼,我给你买点止疼药。现在咱们得先去工地上,这不赔够五十万,咱就赖住他们……你就躺在担架上,我雇上两个人抬着你……咱们能不能发财,就看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