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里,高长工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父母,不像有此士兵,只要在说起女人的时候才会两眼冒光。这会儿见到铁头气色蛮好的,他极为高兴,然后接着说:“前两天83团弟兄过来支援,把侧防工事打下来了,咱们团上了山顶,把鬼子全部清了,这块阵地总算换主啦!”
“我们连还剩多少个兄弟?”铁头吸了口气。
“我们几个在阵地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除了死的,跑的,都在你跟前了。”高长工低沉了嗓子,用另一种方式来回答他。
瘸五还记得胡老三视如珍宝的那个牛肉罐头,也同样记得他在摸着罐头时心满意足的表情。铁头在病床上吃一口东西制作一下鼻子,在众多老兵当中,刘麻子是最若无其事的一个。别看他平时跟谁都亲热,但在胡老三死后,他却一滴眼光也没有,这会儿蹲在旁边卷大炮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面对瘸五他们拐弯抹角的疑问,刘麻子站了起来龇牙笑了笑说:“今天你们哭完人家,说不定明天就轮到人家哭你们了,都他妈的白费力气!三哥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他在下面还在笑我们呢,好好活着吧,那才能对得起地下的三哥!”
瘸五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刘麻子会把所有的一切看得这么透,同时又看的这么开。胡老三的死对瘸五的影响是巨大的,他曾一度有过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他的路该怎么走。此刻刘麻子的话等于给他当头一棒,让昏昏沉沉的他为之一醒......无论如何,死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活下去。
这道理似乎很简单,似乎也不那么简单。
弟兄们散了后,铁头躺在病床上发愣,看着剩下的这么几个人,他自然知道,最近的仗打得有多惨烈。82团实在是已经打空,没本钱再打下去了,黄团长领到的不知道是功还是过,底层的士兵那就更不用说了,铁头此时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有个地方躺着,大概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作为一名司空见惯了太多军中勾当的老兵,铁头就算再蛮再直,也不会不懂得替罪羊的道理。整个战局进展缓慢,松山久攻不下,就算司令部的那帮爷恐怕也睡不好觉,底下军官更是担惊受怕,说不定哪天被拎出来开刀。这些在这种情况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去流血了,玩命了,跟鬼子死磕了,那又能怎么样?贻误战机,阵前退缩,哪条不是死罪,甚至有时也会有些莫须有的罪名找到你呢!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铁头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多想,想这些干什么,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又过了几天,他能下地了,就拄着弟兄们给他削的木头拐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透透风,路上被人看见,都笑着喊他瘸五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