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他,日日夜夜渴望母亲守在身边。如今分明能在一起,母子关系却如此疏离。他抬头看老娘的脸色,她依旧气的像乡下水塘里的蛤蟆,瞬间他的心又被堵的死死的。
陆大伟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就如同斯晓慧讲的,他是真的活该啊!他是不清楚她妈的专业吃醋水准么?要么别透露风声,要么就带上她一起。
不过他又迅速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无论怎样,他都无路可逃。不透露风声,他妈还有老女人的第六感,每天十几尊大炮百般猜忌。带她一起去,可能更坏的事情会发生。
总之,他不配得到岁月静好,任何的幸福都是吹起来的泡泡,最终化为泡影。
他这么一绝望,人忽地就想硬气起来。
“您就在医院住几天调理着吧,大夫说了也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去照顾照顾我爸,明天再过来。”
陆大伟站起身来,不等老娘回一句,他便起身离开了。
他不想再由着老娘苦大仇深地把过去的悲怆再搬出来,她每每咀嚼一次,他童年都要被撕裂一回。
那个过去出溜到墙根里的男孩,忽然想站到阳光里了。
彻底把那面墙推倒吧,他心底呐喊着。走到医院大门口,他回望一下,忽地心窝又被扎的生疼。
他朝路边的小卖部走去,买了两斤猕猴桃再急匆匆地折返回来,似乎生怕他的老娘孤单单地在病房里垂泪。
以柔克刚的江湖之道他也深谙,这种规则适用于各种关系的维系,母子也不例外。
拒绝沟通是一种愚蠢,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妈,饿的时候就吃个猕猴桃,其他的先忌口吧。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按铃喊护士。”
他还是说不来煽情的话,只是一些很日常的关心。他只希望母亲大人能慢慢明白,尽管他的生命里有了不能割舍的右岸,他也永远不会丢弃他生命的左岸。
一边是妻女,一边是父母,如今只要他的老娘放他一马,这世界便太平了。
没成想,他的老母亲关天鹅又来劲了!这小儿子陆大伟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她瞬间又觉得自己把他拿的死死的。
她心中一阵得意,看吧!无论她怎么着,儿子总是她儿子。
“我可吃不起这些,你拿走吧,做你的上门姑爷,巴结你想巴结的人去!你放心好了,我住院花你的钱一分不少还你……”
关天鹅这么样子拽酸话也不过是想缓解一下母子关系,冲儿子撒个娇而已。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跟前一上午不言不语的儿子,突然就拿着长枪对准了她。
“你有意思么,要折腾到哪一天?是不是我被你折磨到跳楼,你就心甘情愿了?!”
陆大伟忽地崩溃了,他冲他的老母亲吼着,眼珠子都瞪红了。
狠狠地抹去眼角的泪,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果袋,怒气冲冲地出了病房。
这一天下来,酸招用的太多的关天鹅,究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又如何,她狠狠地骂一句,至于骂的是谁,嘟嘟囔囔一番,外人也听不清楚。这位大半生神勇无比的老太太,大概是骂老天爷不长眼,怎么偏偏就她的儿子们长成了歪脖树。
骂完她又下床去,蹒跚着出了病房。
她是二型糖尿病人,落下这个病根,主要是饮料摄入尤其是可乐无节制摄入惹下的祸。
一个女人独自闯在京城,每天都是风风火火找钱的日子,在路边油腻的小饭馆大快朵颐一顿,抹抹嘴巴,便又去火车站当黄牛了。
为了三个孩子,只要能来钱,她啥活都能干,啥苦都能吃,只有皮肉生意她不做。她觉得作为三个孩子的妈妈,必须是清清白白的。
哪一回挣了大钱,她会让饭店的伙计给她开瓶啤酒,直接对瓶吹。后来的关天鹅,体重便渐渐飘了,生活作风愈发像西北的汉子。
有一年,她就爱上了可乐,便一打一打地往出租屋里搬,开始了可乐代水的日子。
糖尿病能找上她一点不冤枉,说白了她后来混成暴发户,便越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直到现在,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医院中午给的那点调糖伙食根本不拉馋,量就那么小两口,她早就饿得眼冒金星。
她一路寻思着,这该杀千刀的儿子走了也好,也方便她一个人下楼去招呼点什么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