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玠回来的时候,忘尘已经睡下了。桌子上留下了蒸糕碎屑和空掉的茶盏,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拉出了小小的影子。
窗边的这张桌子,是放置熏炉用的,一向洁净如新。这样凌乱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可偏偏是这样的场景,让长玠的心口一撞,再多的紧张和烦闷也一齐淡了去。
他在担心什么呢?
她分明就在他的身边,跑不掉,逃不开。她会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虽然她想和玄祉走,但今日一过,她也该认清了命运。除了他身边,她哪里都去不得。
也许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毕竟她已经愿意和他说话了。以后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这样也很好。
只要她不恢复记忆,这些琐碎的伤痛很快就会抚平。她总是善忘的,也许很快就会按照他的想法,和他执手看尽天下太平。
原本今天该有一轮圆月的,但太阴星君似乎偷了懒,月亮暗淡的像是覆上了一层阴霾。
暗夜寂静,忘尘微微睁开眼睛去适应微弱的光线。
她一直是醒着的,却保持着一动未动。她不确定长玠有没有睡着,有了前几次趁他睡着溜走的经历后,忘尘可以确定,他的睡眠很浅,并且相当警觉。
若是他没有完全睡着,就算她动作再小心,他都可能会惊醒。
时间一点点过去,忘尘翻了个身,把手随意的搭在他身上。等了一会,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忘尘屏住呼吸,把手缓缓伸向他的袖袋。
距离逐渐接近,忘尘的手放进他的袖子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她赶紧停下,一动不动的又保持了很长时间。
这和装睡可不一样,比装睡难受多了,因为她的手悬在他的袖子里,不上不下,几乎快要撑不住。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手上的颤抖,即使紧握成拳,指甲掐进皮肉,依然有些支撑不住。
见他似乎没有动静,大约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忘尘一咬牙,攥住了袖袋里的羊皮卷。她分不清哪一个是地形图,哪一个是军机线路图,干脆两个都捏住,慢慢往外拉。
羊皮卷的质地十分柔软,往外拉起来并不费力,很快就从他的袖子里拽了出来。
心脏跳得飞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忘尘却觉得仿佛过了三五个时辰。一寸一寸把羊皮卷收到自己胳膊下面,直到两只羊皮卷都被她压在手臂下面,忘尘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她抽回放在他袖子里的手,正要长长的舒一口气——
一个温热的掌心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是温和的动作和力度,她却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整个人激灵灵一哆嗦。仿佛钳住她的手腕不是长玠,而是暗夜里的一只鬼爪。冷汗从后背沁出,被风一吹,纱衣贴在后背上,冰凉一片。
她紧紧盯着他的衣袖,丝毫不敢动弹,等着他发落。
偷盗军机图是大罪,她几乎是吓得有些眩晕。心里迅速盘算着各种说辞,想着要说什么,才能圆过去。
但长玠似乎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好像攥住她的手腕,只是梦中不自觉的行为。
敌不动,我不动。
二人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挪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