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亲随每日里给她送药,本要捉过她给她灌下去,她却昂首道:“犯不着,既然做了阶下囚,本少神喝了便是。”
于是这一日一碗,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中间他又来闹了一场,大抵是觉得效果不佳,发了好大一场火,之后他手底下那几个又给她加重了剂量。
到了后来,她一日总有半日睡,睡着了就总是做梦,梦中的情形,很乱。
有的时候是父母,但更多的时候是钟遥,梦见他们在梅花树下互相亲吻,梦见孤舟上两人依偎,梦见她说着情话,对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觉得自己越发萎靡,意识渐渐淡去,她觉得自己快要成为提线木偶。
他那日拂袖而去说是夜里会过来,其实并没有。
待他再度出现时,已经又过了好些时日。
她已然没了前些时日的嚣张,靠在墙角像一棵蔫儿了的小草,没有什么生机。
他把她拎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褥,又倒了碗水喂给她喝,她狠狠地呛了几口,意识也逐渐清醒,她看着他,笑容很浅,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什么。
于钟遥而言,她这一句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可是他就是不能自抑的受她影响,就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赶路人突然看见了绿洲,不管是不是海市蜃楼都要拼尽全力冲过去,就像此刻,他手中的碗,碎了,他抓着她,急切地追问她,甚至逼迫她,“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却不肯了,闭上眼睛喘息。
“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你刚刚说什么了?你不说你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他掐着她,简直是要把她掐死,她许是觉得活着才有希望,于是终于睁开眼睛答复他,“我说,你这个王八蛋。”
他听了这样的话自然不能满意,他一把甩开她,她那样羸弱,就像风中的一棵稻草,吹拂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恨恨地盯着她,他怎么甘心。
他刚刚听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听到他说:“阿遥,快跑,母亲要杀你。”
为何非要追问一次?
哪怕,留点儿期望也好啊。
为何非要自己亲手摧毁掉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
但其实这希望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她这样无情,狠毒,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说了,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扛不住了,开始哄骗与他,好叫他放她出去,不要再对她下手。
她本就有本事演得一手好戏,昔日他难道还没有领教足了?
如今,这似有似无的关怀恐怕又是她的计策,好一出美人计。
这几日他其实到了前线,她人在这里,前线那边却是布置得妥当,战事陷入僵局,双方都无法取得突破,她这般手段,这般心机,他如何能对她掉以轻心?
他缓步靠近她,捏着她的脸,像是惋惜,“瞧瞧,这可就剩一把骨头了,这得好好养养,回头给你喂点儿好的。”
她愤恨地看着他,他恍若不见,淡淡一笑,“如今还恨,夫人莫急,你我恩爱缠绵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你只是一个色欲熏心的王八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算是如今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皮,也无法改变内里的腐朽和肮脏,叫人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你。”
他笑意不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不要在试图激怒我了,用你聪明伶俐的小脑袋瓜儿好好思量思量,这种关头激怒我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如今,你这瘦得没有几两肉的小身板儿可什么都受不住。”
他将她丢在边儿上整理衣裳,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去到门口时却又折返,留下一句话,“好好儿养着,爷回头再来瞧你。”
他走了,少神蜷缩在角落里细细思量,可始终都想不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大抵是他期望听到的,可她,怎么就不记得了。
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又过了几日。
这个时候她的精神头就已然好很多,竟能够坐在桌案前同他说话了,像是一个与他素无过节的陌路人,此刻只是偶然相会,想要同他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