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话音落下,院中忽的安静,孙文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此刻看向林峰的目光简直如同见鬼。
“哈哈哈哈!”
吴德没曾想林峰竟真的敢说出口,他静默一瞬,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弯腰弓背,满脸讥嘲:
“刻意刁难?你这黄毛小子又懂得什么?”
“修行一道必然充满诸多艰险,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还当真以为得了仙人教授便可万事无忧!嘿!每年新晋弟子都有送到伙房来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能一直做这里的管事?”
“宗内大人物哪里会管你们几个尚连记名弟子都不算的废物弟子的死活?”
孙文在一旁听得又惊又怒,吴德的话甚至比林峰给他的冲击还要大。却见吴德面上阴冷的笑容一收,眼中迸出寒芒:
“木柴劈不完不算大事,新入伙房的弟子没一个能做到当日就完成的!我稍作惩戒,就算宗内有人来查,也不会因为几个修炼无望弟子追究于我。但是!”
他蓦地冷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木柴:
“作为新进弟子,你以为这种偷奸耍滑的伎俩能瞒过我的耳目?你最好老实交代是谁帮你劈的这些柴火!否则我将此事上报,你立马就得从凌云宗滚出去!”
话音落下,站在一旁的孙文脸色大变,吴德之言可谓严厉至极,对他们这些欲要拜入宗门修习仙道的弟子而言,入选上山已是不易之事,若是被逐出山门,又无大运机缘,将一辈子平庸,无法再触及修仙之道。
而林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嘴角却勾了起来,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光:
“你怀疑有人替我劈了这些柴火?”
林峰脸上的笑意看得吴德一愣,他面色愈发难看,抬高了声音质问:
“难道你还想狡辩?!”
“不不不……”
林峰摇了摇头,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德闻言得意的样子,忽而话音一转: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说完,他脚尖一挑,一块原木腾的一声飞起,稳稳落在木桩上,林峰双眼一闭一睁,眸中迸射出锋锐的气势。
“喝!!”
他大喝一声,双臂用力劈落,木桩上的原木在一阵噼啪声中竟均匀裂成六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吴德甚至没有来得及出声,那柴火已然劈成,与他手中那块一般无二。
他被林峰突然爆发出的气势震慑,竟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等他回过神来,顿时又惊又怒!
他涨红了脸,手指林峰,眼瞳里怒火中烧,却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孙文见此,紧咬着牙,心中一横,开口道:
“管、管事!这些柴确实是他自己劈的……”
林峰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言帮他,要知道,吴德此人极不讲理,一旦他恼羞成怒,甭管孰是孰非,孙文都得陪着他一起受罚。
果然,孙文这句话就像是落在油桶上的火苗,顿时将吴德羞愤恼怒的情绪引燃:
“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他抬掌一扇,孙文哪里禁得住他一掌之力,只听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摔落在他先前堆砌的柴堆上,将木柴砸得七零八落。
林峰双眸一凝,眼见吴德掌扇孙文之后,恼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快步踏出,不退反进,恰逢吴德一拳打来,林峰右肩向下一沉,堪堪躲过吴德的拳头,但那拳风擦在脸上,仍能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左腿,踏步之时用力一蹬,身体右倾,朝吴德撞去!配合尚未长开的个子,他的肩膀恰好顶住吴德侧腰,吴德不查之下,竟被他这一击撞退数步!
吴德惊骇地瞪大眼,眼中尽是血丝。
突然,他双膝一曲,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被林峰撞击的侧腰,脸上一片痛苦的扭曲。
林峰喘着粗气,伸手按住右侧肩膀,刚才一撞之下,他整条右臂都麻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缓一缓就恢复了知觉。
正如他所说,吴德对他一无所知,但他却对他了如指掌。他知道吴德侧腰有一处暗伤,应是早年与门内弟子斗狠,失足滚下山崖,侥幸活了下来,修为却就此止步。
林峰知道吴德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他们躲得过今天,明天也不会好过。他心中思量对策,同时快步来到孙文身边,将他从柴堆中拉起来。
他见孙文呆滞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想在这儿等死吗?”
孙文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刚才吴德一掌将他半边脸扇得肿起来,好在其余都无大碍。
此时听林峰所言,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能逃到哪儿去?我们死定了!”
逃得了今日,躲不过明日!
“那可未必。”
林峰压低了声音,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抓住孙文,一路跑回了住处,将孙文往院里一推:
“你且回屋,这边屋子还住了另外几个弟子,他不会贸然对我们动手。且他机会颇多,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必定是要等到明日报复。”
孙文听得一张脸惨白如纸,但见林峰神情虽凝重,却未有慌张之色,只得寄希望于他已想好对策。
他与林峰相识不过一日,却深觉林峰此人心性成熟稳重,想必思虑更加长远。
他听从林峰之言,回屋将门锁好,虽然这锁并不能奈何吴德,但能图个一时心安。
林峰将孙文送回住处后,自己却又反身出了庭院,趁着渐晚的天色偷偷离开伙房,轻车熟路地摸向伙房背后的山林。
他在林中逡巡一阵,往来于潮湿岩穴之间,收捡了一些外敷药草,同时四处打量,似在寻找什么。很快,他在一块乌青的岩石下边找到一只漆黑的毒虫。
这毒虫长约半尺,头生双角,腹下千足,通体漆黑如墨,背部从头到尾有一根红线,看起来格外诡谲可怖。
林峰面色不变,从衣摆撕下一段布条,绾了个活结,眼疾手快地将布条套在毒虫身上,将它吊了起来。
他提着布条另一端,将毒虫悬在空中,飞快赶回伙房,寻到吴德的住处。
此时吴德尚未回屋,林峰轻手轻脚地来到屋前,估摸着吴德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他将毒虫放在门缝边上,解了布条,见那毒虫缓缓爬进门缝,他才起身离去。
林峰回屋之后将那绑了毒虫的布条点火烧了,而后将先前采摘的药草取出混在一块儿,用石块碾碎之后拿布包起,挤出汁水,装入一个残缺的废弃石碗。
他端着石碗来到孙文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孙文很快将房门打开,见门外站着林峰,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林峰手中石碗,讶异道:
“林峰兄弟,你这是……?”
“方才偷偷溜出去捡了些草药,你拿去敷在脸上,兴许会好的快些。”
孙文脸上的伤究其因由是因为林峰,故而他采了这些药草,算是还了他先前仗义执言的人情。
听闻此言,孙文微张着嘴,他没想到林峰会为他做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他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结巴道:
“兄,兄弟不必如此……”
他话还没说完,林峰将石碗往他手上一送,转身便走:
“磨磨唧唧非真男儿也!”
孙文羞得面红耳赤,他还是头一回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孩说不是真男人,内心羞臊难堪,却又提不起恼怒之情,有心争辩两句,但林峰已回了屋,让他的情绪起起伏伏,脸色变幻万千。
林峰回屋后打了盆水擦净身上的汗,便盘腿坐下,开始修炼,至于孙文会不会用她给的伤药,他并不关心。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还没亮,院子里突然响起梆梆的敲锣声,住在院内的弟子纷纷从房中走出,林峰和孙文也各自从屋里出来。
院内站着个年轻的男弟子,他一手提着铜锣,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记名册,他将名册卷成筒,震了震手中的铜锣,见人都到齐,便道:
“诸位师弟师妹,昨夜吴管事突生恶疾,现下正卧床修养,今后由我暂代管事一职,我叫周平,你们可以叫我周师兄。”
孙文目光呆滞,内心震惊之情无以复加,他下意识地扫了林峰一眼,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林峰此时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有极大把握吴德回屋时会被藏在门缝中的毒虫所伤,但保不准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今听闻周平所言,心中大石算是落了地。
那毒虫虽烈,却不致命,只会让人浑身麻痹,酸软无力,卧床三两月,毒性自消。
吴德此人虽然令人厌恶,却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故而林峰没有选择狠下杀手,他重生而来,心中杀念没有前世那么深重,且若在凌云宗内杀人,尽管吴德地位不高,宗门之中也会有人追查,一旦被抓到,他乐子可就大了。
孙文看过来的目光他自是觉察了,但他没傻到对孙文坦白,故而对其视而不见,不动声色。但觉孙文脸色好了许多,该是用过那药了。
周平将要事说完,分别安排了些差事给院中弟子,轮到林峰和孙文时,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名册,言道:
“你们两个才上山?”
林峰二人点头承认,周平沉吟片刻,最后让二人去昨日的院子里劈柴,只是没有像吴德那般刻意刁难,要求他们劈的柴火仅有昨日的三成。
午间休息,又是昨日的弟子前来送饭,但孙文没像昨日那般狼吞虎咽,他放下食盒,抬眼看着林峰,欲言又止。
林峰将斧子扔在木桩上,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动手将饭菜端出来,就要开吃。
“吴管事的事情……”
孙文没忍住心头疑惑,万分好奇地开口,绝口不提昨日林峰送药之事,恐是自觉丢脸。
“周师兄不是说他突发恶疾吗?怎么?”
林峰夹了一筷子菜,听孙文谈起此事,她毫不在意地说道。孙文从他的态度上看不出什么,的确也想不明白林峰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吴德弄出“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