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员外从闷热的午睡梦里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不许去见小和尚!”
不行,按余白杭的性子,绝对会纵容俏颜去见小和尚。但柳员外作为父亲,他忍让俏颜太多了,唯独这条原则动不得,赶紧着靴下床。
“来人!赶紧去茅家埠盯着,我有预感,今天俏颜肯定要去灵隐寺找小和尚!”
可真是父女连心啊,柳展刚要从茅家埠渡河,还真看见柳府的人了。我爹也太大惊小怪了,仗着柳府离这里近,也不能三天两头打发下人来盯着我呀?不过今天,他们未必认得我出来。
柳展把斗笠头纱放下来,今天她穿了藕色交领襦裙和月白褙子,她可是精挑细选穿了身和长姐风格一样的衣服,柳府的人看了也必定会以为是夕照来进香的。
渡了河上了山,那几个盯梢的嫌上香古道太难走,又是暑热的时候,才不会上来呢。初一的香客多,挤得柳展都不能轻盈地跑上山了,一路上还流了不少的汗。
本以为慧敬生性调皮会很难“捉”到他,结果进了禅院没走几步就在树下看到慧敬了。双眼紧闭,眉目如画,虔心向佛,超然物外。
只是奇怪,八百年没见过他菩提下悟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慧敬,是我呀,阿展。”
不为所动,没听见啊?柳展又绕着他走了一圈。
“慧敬,慧敬!小和尚!”
没被封穴啊,手中一直搓着念珠呢,装模作样做什么呢?
柳展捡起个石子向树上一掷,“这蝉鸣得烦躁死了!慧敬,别站在在树下了,你不下山,好歹动一动,歇一歇呀。”
超然物外的小和尚终于开口说话了。
“‘蝉’即是‘禅’,又名‘知了’。知行明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做什么;了却烦恼,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不想什么。施主耳中的聒噪,于我来说并未听到,心静心躁,只在一念之间。”
柳展将斗笠摘了下来,破瓜之年,少女面庞如初发芙蓉般的明丽清新。今天她没穿暗色的飞檐装,而是这样打扮,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躲着柳府下人们。
“你是聋了吧?你在这儿思考了一会儿,怎么还五感尽失了呢?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吧?”
慧敬依旧站如松柏,微微摇头,“并非如此,唐朝诗人虞世南曾有诗写蝉,‘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生命虽短暂,却尽情享受了最大的快乐,施主的心被杂事束缚,自然觉得烦躁。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拒绝我?当我听不出来是吧?柳展从来不相信这些唯心的东西,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怎么能‘本来无一物’呢?
柳展气鼓鼓抱着怀又打扰了小和尚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知道他这是要飞升涅盘还是怎么。柳展就奇怪了,她走了这么远的路来看你,你们禅宗难道没有类似“有朋自远方来,以礼待之”的戒律吗?
当我不是大小姐没有小脾气是吧?柳展转身就要下山去。走过大殿,经过一道门,却还是悄悄在门后观察他,然后柳展突然莞尔。